第四章 不是生病,是中了蛊
话是自谦,但谁都能听明白,字字都在戳陆家的痛处。
偏偏陆家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长子执意弃妻远行,次子多处残疾,幼子游手好闲,连新进门的儿媳都不懂事地往道观跑。
苏家家境本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是因陆奶奶嫁入豪门,才帮苏家开起来一家小公司,慢慢混大起来。
但再怎么混,也比不上百年世家陆家。
苏家永远被压了一头。
所以每次在饭局上,陈玲都在这人丁不旺,多灾多难的话题上,找平衡感。
陆奶奶脸色僵麻,食不知味。
整个陆家,这些年都有苦说不出。
见他们沉默,陈玲目光一转,再添了把火:
“咦?怎么不见大少夫人?给二少夫人接风的家宴,她这个做嫂子的也不肯露个面吗?”
陆奶奶心里有苦说不出,脸色难看:“曼仪她身体一直不适,在房里休息。”
“哎哟,大少夫人的身子骨真是……”
陈玲拖长了调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我听说啊,一会儿是头部积水,一会儿是胃部出血,请了多少名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
“只说像是被什么,吸血虫给缠上了,在一点点蚕食她的元气呢啊!”
“听说大少夫人是嫁进陆家时起得了这种怪病的,真是造孽哦!”
这话说得阴森,配合着她那夸张的表情,让餐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陆奶奶和陆母文慧的脸色已黑到极点。
换作平常,心性还未被磨平的陆京喻,肯定会不忍自家被折辱而拍桌起身。
然后就会得到陈玲连忙作讨饶的表情,虽讨了饶眼中仍是幸灾乐祸,一脸“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的样子。
那副欠揍的模样,陆家人拿她没一点办法。
但这次,温落按住他愤怒的手,微微摇头。
陆京喻瞬间被安抚好,像被捋顺了毛的大金毛犬,表情优越。
他知道,她二嫂要出手了。
二嫂一出手,他们都得完。
温落扫过苏成,看向陈玲:“表婶此言差矣,我观你和表叔二人面相。”
“皆是晚年福薄,晚景凄凉的相,恐有血光大灾,算算日子,不远了。”
“还有你的儿子女儿,他们……”
这话一落,满座都看向苏成,但男人面色油光红润,什么也看不出来。
陈玲气不过,刚要发作:“你咒谁呢!”
还没等她说完,一个女佣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老夫人,不好了!”
“大少夫人她……她突然吐血不止,看着……看着快不行了!”
“什么?!”
陆奶奶猛地拄起拐杖站起身,陆母文慧也脸色煞白,整个餐厅顿时乱作一团。
“快!快去请医生!”陆奶奶急声道。
“已经去请了!可是大少夫人她吐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啊……”女佣吓得浑身发抖。
四周窃窃私语,八卦不断。
陈玲在一旁,假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微微勾起。
一片混乱中,所有人都放下了筷,急匆匆跟着陆奶奶和陆母,往秦曼仪的居住的东苑去。
……
东苑,踏入就感觉死气一片。
走在头首的是陆奶奶和陆母,陆京喻和温落紧随其后。
再后面就是客人了,陈玲一边用帕子掩着口鼻觉得晦气,一边又不断好奇张望。
陆京喻向温落求救:“二嫂,快去救救大嫂吧!”
温落亭亭站立,嗓音清冷如玉:“我去看看。”
陈玲最先反应过来,拦住陆京喻和温落,那双市侩的上下打量她:
“救?二少夫人还会医术?这可真是新鲜了!我记得你嫁进来头一天,不是还指着曼仪的鼻子,骂她是病痨鬼,嫌她晦气,离你远点吗?”
“怎么在道观住了一个月,连菩萨心肠都修出来了?”
陈玲没忘记温落刚才的诅咒,现在逮住她,报复回来。
这话如同毒针,精准刺向温落的过往,也成功让陆家众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陆奶奶眉头紧锁,陆母眼神复杂,管家佣人无言以对。
显然,原主那些混账行径,他们记忆犹新。
陆奶奶做出决策:“先等医生来,再一起进去。”
无人相信温落。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个身影猛地窜了出来,正是陆京喻。
“你们懂什么!”他急得脸都红了,挥舞着手臂,试图用最朴素的言语描述他见识过的神迹,“二嫂她……她很牛的!非常非常牛!”
“真的!比你们请的所有医生都牛逼!二嫂!请!”
他言辞匮乏,但那激动到几乎破音的狂热崇拜,却做不得假。
可惜,他陆家大聪明的形象深入人心。
这番话非但没起到佐证效果,反而让陆奶奶的眉头皱得更紧,只觉得这小孙子越发不着调了。
“老夫人!夫人!”这时,又一个女佣冲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大少夫人她气息越来越弱了,一直喊着大少爷的名字,怕是,怕是……”
最后三个字,女佣没敢说出口。
但那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了。
陆奶奶身形晃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像是终于接受了某个残酷的现实。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所有陆家的人,都进去看看吧……”
这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懂——
不是去看病,是去听遗言,去见最后一面。
几人心情沉重地走入大少夫人秦曼仪居住的东苑。
房间内,【描写】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浓重的血腥气。
雕花拔步床上,一个形销骨立的女人躺在那里,面色灰败,气若游丝。
她双眼无神望着帐顶,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反复呢喃:“阿骋……阿骋……你回来了吗……”
有知情的佣人低声啜泣起来。
陆奶奶走上前,握住苏冰凉的手,老泪纵横:“曼仪,好孩子,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你……”
温落没有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她眼神扫过这间屋子,最终停在梳妆台上的那罐古法胭脂盒上。
她收回目光,忽的拨开人群:“让开,她快不行了。”
陆奶奶闻言,以为她是看出秦曼仪有话要说,下意识地在陆母搀扶下走开了一些。
在所有人注视下,温落快步走到床前。
她没有去探脉,也没有去翻看女人的瞳孔,只是闭了下眼,用那双因果灵眸,静静地看了床上的秦曼仪一眼。
这一眼,便让她眸光一凝。
在常人看不见的层面,秦曼仪的眉心识海之中,盘踞着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
那黑气形态诡异,隐约像是一条蠕动的水蛭,正张开布满细齿的口器,疯狂吞噬着秦曼仪微弱的生机与魂光。
吸血蛊!
竟是这东西在作祟!
情况危急,容不得半分迟疑。
温落双手抬起,十指如穿花蝴蝶般飞速舞动,结出一个复杂古朴的法印。
指尖划过空气,带起细微而纯净的灵力波动。
她红唇微启,轻念一段古老的咒文。
随着她的动作,她双指移向秦曼仪的眉心,对着那个吸血蛊,用力一点。
“噗……!”
床上的秦曼仪身体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即脑袋一歪,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粘稠乌黑的血块。
血块落在地毯上,竟隐隐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息。
“曼仪!”
“大嫂!”
陆家人惊骇失色,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温落,带着惊恐。
然而,下一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吐完黑血的秦曼仪,胸口剧烈起伏的喘息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不少,灰败的脸上也回笼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她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依旧涣散,却不再是一片了无生机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