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锋芒初露
丹药之力化开的暖流在经脉中缓缓运行,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也抚平了伤口最后的隐痛。云清月从未感觉如此好过,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轻盈。她将绘制好的符篆分门别类,小心贴身藏好,每一张符纸都带着微弱的灵力波动,是她此刻全部的底气。
她甚至奢侈地用了一张净尘符,微光闪过,屋内积年的灰尘和昨夜残留的血腥气被涤荡一空,连带着她身上那件破烂的宫装也整洁了不少。虽然依旧寒酸,但至少不再污秽不堪。
就在她刚收拾停当,准备继续熟悉符篆运用时,院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轻盈而规律,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优雅,与昨夜春桃等人的鬼祟截然不同。
云清月眼神一凛,瞬间将所有的情绪收敛,恢复了那副苍白虚弱、逆来顺受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一丝冷光悄然划过。该来的,终究来了。而且,来的恐怕是正主。
她没有躲藏,只是缓缓坐回火堆旁的草垫上,将一张驱寒符的效果控制在仅能维持周身不冷的微弱程度,然后低下头,让散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
院门被轻轻推开,没有踹,也没有敲,仿佛主人归家般自然。
一股清雅的梅花冷香率先飘了进来,驱散了屋内最后一丝药味。紧接着,一个身着雪白狐裘、身姿窈窕的少女,款步走了进来。她容貌娇美,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怜悯,正是二帝姬云清雪。她身后,只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大宫女,却不是春桃。
“三妹妹!”云清雪一进门,便用她那惯有的、甜得发腻的嗓音唤道,目光快速在屋内扫过。当她看到屋内异常干净,以及云清月虽然依旧狼狈但气色似乎并不像濒死之人时,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惊疑,但立刻被更浓的“关切”所掩盖。
她快步上前,似乎想握住云清月的手,却在触及对方冰冷的目光时,动作顿住了。眼前的云清月,虽然低着头,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和疏离,让她感到陌生。
“听闻妹妹昨日落水,姐姐我心急如焚,只是母妃拘着学规矩,今日才得空来看你。”云清雪掏出一方绣着精致梅花的丝帕,轻轻按了按并不存在的眼泪,“你这地方……唉,那些奴才真是越发怠慢了!回头我定要禀明母妃,好好惩治他们!”
云清月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但平静的脸,嘴角甚至扯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二姐有心了。落水?妹妹我记性不好,只记得是二姐‘失手’推了我一把。”
云清雪脸上的关切瞬间僵住,她没料到云清月会如此直接地撕破脸!她勉强维持着笑容:“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定是烧糊涂了!当时人多手杂,姐姐也是不小心……”
“不小心到非要往结冰的池子里推?”云清月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还是不小心,连夜派两个婆子来给我‘送温暖’?”
云清雪的脸色终于变了,她身后的宫女也吓得脸色发白。春桃逃回去后语无伦次,只说什么“鬼”、“邪门”,如今看来,这废柴不仅没死,竟似什么都知道了!
“妹妹,你……”云清雪强装镇定,眼神却冷了下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污蔑皇姐,可是大罪。”
“是不是污蔑,二姐心里清楚。”云清月缓缓站起身,她虽然比云清雪瘦弱,但此刻挺直脊梁,竟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那两个婆子,一个伤了脖子,一个断了腿,正在后院歇着呢。二姐要不要去看看?”
云清雪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看着云清月,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被所有人踩在泥里的妹妹。那双眼眸,不再是往日的浑浊怯懦,而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让她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你……你到底是谁?”云清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是云清月。”云清月走近一步,逼视着她,“那个被你和你母亲,害死了亲生母亲,又毁了灵根,像条狗一样被扔在这里等死的云清月!”
积压了太久属于原主的怨愤,在此刻借由云清月之口,冰冷地倾泻而出。
云清雪被她的气势所慑,又惊又怒:“你胡说八道!你敢诅咒母妃!”
“诅咒?”云清月轻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放心,报应很快就会来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云清雪佩戴在腰间的一枚灵气盎然的玉佩,“就比如,二姐这枚能‘聚灵养颜’的暖玉,戴久了,会不会觉得心神不宁,夜间多梦呢?”
云清雪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她近日确实睡眠不安,时常心悸,只以为是修炼遇阻,从未想过是玉佩的问题!这废物怎么会知道?!
“你……你做了什么手脚?!”她尖声道,下意识地想将玉佩扯下。
“我哪有那个本事?”云清月语气平淡,“不过是提醒二姐一句,有些东西,看着是好,吸的却是他人的气血根基。小心……养虎为患。”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云清雪耳边。她猛地想起这玉佩的来历,是母妃特意为她求来的……难道……
巨大的恐惧和猜疑瞬间攫住了她,她再也无法维持那副伪善的面具,指着云清月,色厉内荏地喊道:“疯子!你就是个疯子!胡言乱语!我们走!”
她几乎是仓皇地转身,带着宫女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听雨苑,连那方精致的丝帕掉在地上都顾不上了。
看着她们狼狈逃离的背影,云清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刚才那番交锋,看似她占了上风,实则凶险。她是在赌,赌云清雪做贼心虚,赌她对自身异常的疑虑。
那枚玉佩,她第一眼就用望气术看出问题,上面缠绕着不属于云清雪的、微弱却顽固的晦涩气息,长期佩戴,确实会侵蚀心神。她只是点破,就将怀疑的种子种了下去。云清雪和其母妃之间,恐怕要起波澜了。
但这只是开始。经此一事,云清雪对她的杀心只会更重,宫宴之上,必是龙潭虎穴。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方丝帕,触手丝滑,绣工精美,却让她觉得恶心。指尖一缕微不可见的灵力闪过,丝帕悄然化作飞灰。
转身回到屋内,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线条坚定而冷冽。
“还有两天……”
她低声自语,盘膝坐下,再次拿起符笔。危机迫近,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那记载中威力颇大,却也极难掌控的——惊雷符?
窗外,天色阴沉,风雪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