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离宫
国师玄珠子并未带云清月回他那座神秘莫测的观星台，而是引她来到了皇宫西侧一座僻静的宫殿——澄心殿。此处久无人居，却纤尘不染，陈设古朴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听雨苑的破败腐朽判若两个世界。
“师妹暂且在此歇息一晚。”玄珠子拂尘轻扫，屏退了殿内侍立的哑仆，“明日辰时，我们启程前往青云宗。世俗纷扰，暂且搁下，静心凝神为上。”
云清月放下怀中的玄猫，小家伙立刻好奇地在这宽敞洁净的殿内踱步巡视，碧绿的眸子四下打量，最后选了个铺着软垫的圆凳，轻盈跃上，蜷缩起来，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多谢师兄安排。”云清月真心实意地行礼。这澄心殿的宁静，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玄珠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似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混沌灵根，福祸相依。青云宗藏书浩瀚，或可助你明心见性，但真正的路，需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前，藏锋守拙，并非懦弱。”
云清月心神一凛，知道这是师兄的肺腑之言：“清月明白。”
玄珠子点点头，不再多言，身影如青烟般悄然消散于殿内。
殿门无声合拢，偌大的澄心殿只剩下云清月与那只玄猫。她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外面不再是听雨苑那堵压抑的高墙，而是一片覆着薄雪的精致园林，远处还能望见琼华殿的琉璃瓦顶在夕阳下闪烁。
自由的气息，夹杂着冰雪的冷冽，涌入肺腑。
她静静站着，任由思绪翻飞。五年屈辱，一朝洗刷。云清雪身败名裂，皇后势力受挫，那个冷漠的父皇……她对他已无多少怨恨，只剩下淡漠。皇宫于她，已是一座华丽的囚笼，离开，是解脱，亦是新生。
夜色渐深，她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却毫无睡意。玄猫悄无声息地跳上床尾，挨着她的脚边趴下，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却奇异地让她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小黑，”她轻声低语，像是说给它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了。”
玄猫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咕噜声，算是回应。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澄心殿外便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叩门声。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带着一队捧着各色锦盒的宫人。
“三殿下，”首领太监的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陛下念及殿下远行，特赐下丹药百瓶、灵材十箱、上品灵石千颗，另有皇家御用飞行法器‘流云舟’一架，供殿下代步。”他递上一枚雕刻着龙纹的储物戒指，“物品皆在此戒中。”
云清月看着那枚流光溢彩的储物戒，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这些赏赐，与其说是父爱，不如说是补偿，更是一种投资，投资她这个突然变得“有价值”的女儿。
她没有拒绝，平静地接过戒指：“替我谢过父皇。”
“是，是。”首领太监连连躬身，又低声道，“陛下……陛下还说，皇家血脉，永不可断。望殿下……好自为之。”
云清月心中冷笑，这是在提醒她，即便去了仙门，也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天澜皇室吗？她面上不动声色：“知道了。”
打发了宫人，她将神识探入储物戒。里面空间不小，堆积如山的资源确实可观，那艘小巧精致的流云舟也灵气盎然。她将一些可能用到的丹药、灵石和那艘流云舟转移到玄珠子给她的那个更古朴的储物袋中，至于大部分华而不实的赏赐，则原封不动地留在了龙纹戒里。
辰时将至，玄珠子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殿外。他依旧是一身青袍，手持拂尘，仿佛与这繁华宫阙格格不入。
“准备好了？”他问。
云清月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短暂栖身的澄心殿，抱起玄猫，大步走出殿门。
没有盛大的送行仪式，只有几个远远观望的宫人。玄珠子袖袍一挥，一道柔和的青光卷住云清月，下一刻，两人一猫已出现在皇宫最高的观星台上。
寒风猎猎，吹动两人的衣袂。从这里俯瞰下去，整座皇城尽收眼底，殿宇连绵，雪景壮丽，却再也激不起云清月心中半分涟漪。
“走吧。”玄珠子言简意赅，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柳叶状法器，往空中一抛。柳叶见风即长，化作一艘仅容数人的青色小舟，通体流光，散发着宁静悠远的气息，比那皇家流云舟更显仙家气度。
云清月抱着玄猫踏上柳叶舟。舟身微微一沉，随即稳稳悬浮于空中。
就在玄珠子准备催动法器离去时，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从下方传来：
“云清月！你站住！”
只见皇后披头散发，不顾宫人阻拦，疯魔般冲上观星台，她形容憔悴，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云清月，嘶吼道：“是你！是你这个妖孽害了我的雪儿！你不得好死！你以为去了仙门就能逍遥？我诅咒你！诅咒你道途崩毁，永堕轮回！”
恶毒的诅咒在寒风中回荡。
云清月站在舟头，俯视着下方状若疯癫的皇后，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
玄珠子眉头微蹙，拂尘轻轻一拂。
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皇后，让她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眼中充满了怨毒与绝望。
“聒噪。”玄珠子淡淡吐出两个字，随即不再看她，法诀一引。
柳叶舟青光一闪，化作一道青虹，瞬间撕裂云层，消失在茫茫天际。
速度之快，下方的皇城顷刻间便缩成了一个小小的棋盘，再也看不清那些恩怨纠葛。
凛冽的高空罡风扑面而来，却被柳叶舟的护罩轻易挡在外面。云清月回头望去，天澜皇城已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唯有连绵的雪山和无垠的蓝天。
怀里的玄猫似乎被这高速飞行所吸引，从她怀中探出脑袋，碧绿的猫眼好奇地俯瞰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河大地。
云清月深吸一口冰冷而纯净的空气，胸中块垒尽去，只觉天地广阔，任我翱翔。
她轻轻抚摸着玄猫光滑的皮毛，低声道：
“小黑，你看，这天地，才是我们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