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学琴
事实证明,她这一步险棋走对了。
当年北境杀粟玉公主挑起战事,皇帝勃然大怒,朝堂上下一室风声鹤唳。
北境隐忍蛰伏多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接连夺取大渊十七座城池,甚至剑指京城,想要将整个大渊都收入囊中。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甚至有朝臣提出要再次议和,再送一名公主去北境。
太后听说这个消息以后,气的口吐鲜血,一病不起。
便在这个时候,是她的爹娘站了出来,率领五万精兵奔走前线,将大渊曾经失守的城池一座一座夺了回来,将北境驱逐关外,而自他们自己也葬身沙场……
国土收复,天下太平。
在别人都欢心雀跃的时候,她却穿着孝服,跪在两副棺材面前失声痛哭。
沈清越一直以为,自己只要一直做一个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
可上一世,她却被最爱之人背叛,甚至被虐待致死。
这一世,她不想再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好人了。
她刻意用这样一支舞勾起太后对往事的回忆,为的就是要让太后想起来曾经沈家立下的汗马功劳。
沈清越在暗暗提醒太后:
看看,看看眼前站在你面前的我。
是不是像极了你曾经的女儿粟玉公主?
我不是她,却比你记忆中模糊的人影更像她。
太后看向是沈清越的目光逐渐蓄满了泪水。
在宴会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太后忽然一把将沈清越抱在了怀中:“好孩子,好孩子!是哀家亏欠了你!”
沈清越眼睛微微眨动,看上去又无措又茫然,甚至还带着一点受宠若惊。
总而言之,像极了一朵人畜无害的小白花。
可事实上,沈清越心中却一片冷漠。
太后此时此刻的亏欠,究竟是对沈家的亏欠,还是对粟玉公主的亏欠?
但不管是哪个,对沈清越来说都无所谓。
只要太后感到亏欠,就不枉她此番苦心谋划。
她乖巧的伸出手拍了拍太后的背,道:“安宁在这儿,不管什么时候都在。”
这一场寿宴,几乎成了沈清越的个人专场。
她一曲剑舞,让太后忆起过往,潸然落泪。
就连皇帝也感慨万千,赐下无数金银珠宝,甚至还抚掌称赞:“安宁不愧是沈家之后,不愧是朕的女儿!”
这句话倘若放在寻常百姓家,或许只是一声轻飘飘的夸赞,可说出这句话的人却是皇上。
那含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从今日起,京城的皇孙贵胄都要重新审视起沈清越这个人。
她不再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安宁公主,也不仅仅只是国公府少夫人。
能得皇上这一声夸赞,能被太后所喜欢,放眼整个京城也寥寥无几。
宁国公夫妇不知沈清越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得到了皇上和太后的喜欢,夫妇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莫名奇妙。
时辰渐渐晚了,寿宴也终散了。
沈清越却被太后拉住手带到了慈宁宫聊天。
眼瞧着天都黑了,沈清越还没有出宫,宁国公夫妇都不由有些心急。
他们还等着沈清越回府好好盘问一番呢!
可他们没有等来沈清越,却等来了宫里的嬷嬷。
宫里嬷嬷笑盈盈说国公府少夫人今晚要陪太后聊天,就宿在宫里了。
这个消息更是砸的宁国公夫妇晕头转向,两人虽然表面依旧淡定,实则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宁国公府看上去风光无限,可随着朝代更迭,他们早已渐渐被驱逐出了权利的核心。
如今沈清越得太后倚重宿在宫中,便能先他人一步得知许多重要消息。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官场之上的算计和党派之争,有时候靠的就是谁的消息灵通,谁知道的多,谁就能先发制人,稳操胜券。
如今,他们有这么一个棋子……
“没想到这小贱人还能走狗屎运!”在送走宫里嬷嬷以后,李玉婉就再也憋不住笑,半骂半喜道。
她一边看不起沈清越,一边又享受沈清越带来的便捷。
宁国公瞪了妻子一眼:“什么小贱人?她不管怎么说也是裴儿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从今往后对她莫要太苛责!”
李玉婉尤自不服,却不敢顶撞丈夫,低头称了一声“是”,便扶着宁国公进府了。
另一边,沈清越陪着太后聊到半夜。
她擅长察言观色,总是能精准的把握住太后的笑点,一两句俏皮话就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旁边负责侍奉太后的掌事王嬷嬷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见这位裴少夫人能逗得太后喜笑颜开,心中也不由满意了几分。
所以等沈清越服侍着太后歇息以后,王嬷嬷就拉着沈清越的手来到了殿外。
沈清越试探着问:“嬷嬷唤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嬷嬷道:“你可知太后为何会这样喜欢你?”
沈清越的眼神更加茫然了,看上去还有些呆呆的:“对呀,嬷嬷你能不能告诉我,太后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她这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就连宫中阅人无数的人精王嬷嬷都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还真以为沈清越是个迟钝蠢笨的。
王嬷嬷意味深长的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你会弹琴吗?”
沈清越摇了摇头。
王嬷嬷道:“你若想要太后继续喜欢你,就要学弹琴。”
“为什么呀?”沈清越歪了歪头,看上去很是不解。
王嬷嬷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哀伤,喃喃自语道:“因为过去的粟玉公主最喜欢弹琴了。”
在王嬷嬷离去以后,沈清越一秒褪去了脸上单纯无邪的表情。
她的眼神比夜色还要幽暗,细细咀嚼着刚才王嬷嬷透露给她的消息。
粟玉公主喜欢弹琴。
而她想要一直都被太后喜欢,自然也是要练好琴艺的。
沈清越出身将门,琴棋书画这四样,她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所以这对她来说,的确算得上一个挑战。
带沈清越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就发现王嬷嬷早已差人给她送来了一张上好的琴,甚至还送来了一本琴谱。
沈清越坐在那琴前,比对着琴谱,试探着弹出了一个音。
呕哑嘲哳,如同锯木。
沈清越此时的住所乃是宫廷偏殿,甚少有人来,所以她干脆放宽了心,跟着那琴谱一阵胡弹。
隔着一堵宫墙,她的琴声飘出好远,传进了一个人的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