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微妙的,不见得是刀光血影的金戈铁马,也不见得是枪炮轰鸣的气吞山河。女人们往往会嘲笑男人们的江山哪个不是靠卖命、卖傻力气得来的。
虽然战争还是战争,可女人们的战争就文雅多了,燎原的星火和穿石的滴水哪种不是最坚韧的力量?你看那抱琵琶的犹抱、半遮面的还(huan)遮,唱念做打、嬉笑怒骂之间,死水微澜已成暗潮涌动,顷刻间就会如钱塘江的潮水一样卷起万丈狂澜!这是有声的战争。
而无声的战争更加可怕,是空山不见人、只闻人语响,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那忽如一夜的冷风吹过,恐怕早已是时过境迁、新桃换旧符了。
蓝海珠的家里现在重新有了生气,地板又光洁了,鲜花也滋润了,窗明几净的,连同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都有着饭店的味道,经过了杨桃的双手,这个沉重的家终于又正常运转起来了。
只是,那踏在光洁地板上的不再是蓝海珠的赤脚,而是杨桃的绣花拖鞋。
水晶花瓶里的鲜花也不再是粉嫩的波斯菊,开在吃饭人面前的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就连冰箱里食物的摆放也重新排了序,橙子和香蕉不会再随心所欲地摆成笑脸的形状,打开时井井有条摆放的瓶瓶罐罐都贴满了杨桃书写的标签。
有谁会知道?现在家里出现的勤劳女子,是天使还是魔鬼?是善良的海螺姑娘还是居心不良的窃贼?
怎么想都没有错,因为除了施舍,任何的付出都是会有代价的,以你蓝海珠目前的现状,你好意思再说三道四吗?
不知不觉间,杨桃的味道开始慢慢地渗透,点点滴滴地,今天可能是一方脚垫,明天可能就是电脑上的屏保;今天海珠画室里未画完的画还钉在画板上,明天可能就束之高阁了......慢慢地,海珠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在一点一点地被抹去,循序渐进、潜移默化地......
现在家里犹存的,除了躺在床上僵尸一般的海珠,就是墙上的那一幅水晶婚纱照了,照片里,蓝色天空背景下的杨争拥着海珠甜蜜、无邪、灿烂地笑着,但此时越看则越觉得笑得好傻、笑得好僵,笑得好无奈,空空定格在那里,和床上那一幅凝固的景象相互照应着,画里画外都已是物是人非,成为落花流水的无声过往了。
杨争现在还依然每天陪海珠睡在一张床上,和她说话,给她梳洗,然后拥她在怀里一起入眠,也真心地希望海珠能有一天突然醒来,重新回到幸福的过往,只是不知那可是遥遥无期的梦想,未来的路是否很漫长?。
家里的变化杨争也有一些感觉,但感觉又是个多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是所谓的横看成岭侧成峰吧,比如说,冰箱里贴了标签的瓶瓶罐罐在杨争看来是细心,海珠的画被收起来,杨争认为杨桃是怕他睹物难过,是有心,至于花瓶里的花,杨争心想,并没有人告诉杨桃海珠喜欢波斯菊,人家天天的操劳还不忘了送花,是很难得的诚心。
倒也不能怪杨争的大意,要知道现在的杨争一直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家里不能够完全脱身,又要惦记老家年迈的外婆,而保险公司的工作又遇到了麻烦,日前,经自己手的一个单子出现了大问题。
杨争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海珠出事后,自己的工作就屡屡失误,前几天,一个客户找上门来,大闹前台,质问自己的理赔为何总是不到位。
经过查询得知,这个客户给父亲购买了大病保险,三个月前他的父亲被查出来得了恶性肿瘤,客户以传真的形势报了案就开始忙乎父亲的病去了,然而三个多月过后,客户的父亲都已经死亡了,但保险公司的理赔却还迟迟没有消息。
再经过仔细查询,查出来竟然是杨争的客户,一时间保险公司的职员都面面相觑,心里都为杨争打鼓,这是怎么了?
杨争心里也很纳闷儿,自己并没有接到报案的传真啊,难道又是自己的失误?然不管怎么样,官司还是摊上了,追源头、找资料、和客户谈判,忙得是一塌糊涂。
如此试问,这样身心疲惫的杨争回到家里,打开门能看见窗明几净,能吃上现成的好饭菜、还能有鲜花的滋润和放松,不该知足吗?
而且人家杨桃重来都不请功、不现形,总是默默无闻地做着这一切,也没有给杨争施加任何其它的压力,两个人碰面的机会都很少,这还不够吗?凭什么不承认人家的劳动?更何况杨桃还是自己孩子的母亲。
无声潜入了夜。万物复苏一夜间。
而蓝海珠呢,她早已经感觉到了家里的变化,周遭的空气一点一点地陌生,耳朵里充斥了陌生的音乐和别人的话语,每一声都声声刺耳。而妈妈的味道似乎也淡了,总也感受不到妈妈的手温,她知道妈妈好像是生了病,她试图爬起来安慰妈妈,一次又一次,但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她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喊,妈妈!妈妈!
杨争的拥抱也越来越松了,但不管怎样,再轻也是依赖,哪怕他轻如稻草也不能放弃。海珠拼命地感知着杨争的体温。
然而海珠用什么来感知呢?是虚无的感觉还是干瘦、僵硬的肉体,不能动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什么样,直到杨桃掀开了她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