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日申时,姜维偕郡主一行到了长安城外。
雍州长安,自周王朝定都镐京以来,这里空前的繁华。西城门外,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姜维骑马跟在郡主的车后,刚刚来到护城河旁,忽觉脑后生风,回手一抄,抓住了半截木柴片儿,上面骇然写着五颗字:杨袅在这里!
杨袅在这里?姜维展目四望,那里有杨袅的影子?城门旁有座茶寮,寮前拴着一头黑毛大叫驴。除此驴眼熟外,来往行人都极其陌生。走过护城桥,城门洞里涌出了一队士兵,挡在了他们面前。
当先一位黑乎乎的千总门官叫道:“停车,停车。”
车停马住,龙大风按剑问道:“干什么?”
“郭大人有令,过往车辆马队一律注册查看。”
冷风双剑翻身下马,那门官走了过了来,车前一站,厉声叫道:“车上的人给我下来!”
上官子修走下车,双手抱拳说道:“军爷,我们是给马员外办事的,您高抬贵手,让我们进城吧。”
那门官不屑一顾,斜着眼问:“你们从哪里来?”
“天水上邽。”
“到那里去?”
“东都洛阳。”
“去东都干什么?”
“做生意。”
“该不会是杀人的生意吧?”
“你说笑话了。”
“笑话?你看看他两个!”
上官子修顺门官的手指一看,冷风双剑弟兄怒气冲冲,满脸杀气。
这门官徒步来到了郡主车前,阴阳怪气叫道:“这辆车里是什么东西?”
车内无人应声。
这家伙又道:“里边莫不是死人吧!”说着伸手掀起车帘,探头向内窥探。
夏侯英从小任性刁蛮,早已忍耐不住,门官头一展,她出手就是一掌,啪,给了他一记耳光。
“哟哟哟”这门官尖叫起来,“敢打老子,你给我下来!”说话间,一把扯掉了车上的布帘,嗖——跳上车辕,一把揪住了夏侯英的裙裾,咕咚,将夏侯英扯出车轿摔下了马车!
“住手!”姜维大喝一声,人随声到,手里的木柴片儿脱手飞出,打在了门官的肩胛之上,劲力奇大,将那小子打得跌下了马车。
夏侯英站起身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朝姜维吼道:“杀了他!”
姜维迟疑不动,门官跑回队伍,抽出腰刀,哇哇怪叫:“反了反了,统统给我拿下!”
众兵士执刀挺矛逼了过来。
夏侯英怒不可遏,大叫一声:“姜维,将那贼给我抓过来!”
冷风双剑拔剑出鞘,两声惨叫两个兵勇被砍伤在地。姜维急叫:“不要杀人!”飞马而至,大吼一声:“退回去!”
这一声正气凛然,趋步上前的兵士打了个寒噤,畏葸不前。
门官不甘示弱,挥刀而上,姜维看得真切,飞身下马,脚站地时,已将门官手到擒来摔倒在地。
“好听话的小子。”有人讥诮。——这声音好顺耳!
姜维遁声侧看,不远处有一白面书生临风伫立。
“杨袅——”姜维叫了一声,一闪而来,伸手抓住了杨袅的衣襟。
砰!他的手臂一软,脸前站出一位麻脸老尼姑,骂道:“走你的!”伸手将姜维推了个趔趄,反手曳着杨袅旋身进了城门。
“杨袅!”姜维又叫一声,正欲追赶,忽听兵勇齐声惊叫:“杀人啦,杀人啦——”
姜维回头看时,夏侯英手提宝剑,怒气冲天站在那里,门官已然身首异处,血流遍地。
上官子修站在一旁,双手颤动,“这、这、这、”语不成声。
不好!姜维飞身赶到,对呆若木鸡的小兵说道:“快去报知你家刺史大人。”
清河郡主走下车来,瞪了夏侯英一眼,怀里掏出金牌令符,道:“让雍州刺史郭淮前来见我!”
工夫不大,三骑快马从西城门鱼贯而出,当先一位白袍将军翻身下马,朝清河郡主深施一礼,道:“领雍州牧兵政刺史郭淮拜见郡主。”
清河郡主道:“郭大人不必多礼。”
郭淮说:“郡主驾临城下,部下无礼骚扰,还望郡主体谅则个。”
清河郡主道:“不知不罪。夏侯英任性刁蛮,出手伤人致命,无法无天,今将她交由郭大人查办,明正国法。”
郭淮说:“岂敢岂敢。是属下无礼冒犯罪不可赦,请郡主收回成命。”
清河郡主道:“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人命关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郭大人不可草率,快将夏侯英拿下!”
郡主雍容大雅,不怒而威。
夏侯英听言,如怨如艾叫道:“郡主——”
上官子修赶前两步,小心翼翼言道:“郡主息怒,门尉冒犯郡主在前,罪不可赦,小郡主一怒杀人,事出有因,念她年纪尚小,我看还是以罚代罪处理为是。郭大人你说如何?”
郭淮见上官子修向他连使眼色,急忙接口说道:“如此甚好。”
上官子修眉头飞扬,大声言道:“郭大人还不判罚?”
郭淮也是明白人,当机立断:“夏侯英误伤人命,罚银二百两,以赎其罪。”
清河郡主说:“自古杀人偿命,哪有如此王法?”
郭淮道:“在下是效法魏王恩师割髪代首事,故以罚代过,郡主不必多言。”
清河郡主长叹一声,目光幽怨看了夏侯英一眼,仰天叫道:“清河愧对父王,愧对雍州乡亲啊!”
言罢,潸然泪下。
雍州刺史郭淮毕恭毕敬将清河郡主一行迎进了长安城内,并大摆筵席接风洗尘。还派重兵加强防备守护了驿馆。
郭淮费尽心机讨好清河郡主,岂料事与愿违,到了半夜,竟又出了大事,西厢房传出几声尖叫,夏侯英不见了!
姜维闻讯从东厢房赶过来时,两名奴婢被人点了穴道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直挺挺躺在地上。衾被散乱,绣鞋撂在床前,夏侯英不见人影,显是被人掳走了!今夜驿馆戒备森严谁这么胆大妄为,抓一个刁蛮孤傲的夏侯英作甚?
显然不是寻仇。有可能是绑票求财吧。
清河郡主赶进屋里,不见夏侯英,心急如焚,双手扳着奴婢的肩胛,大叫:“英妹子呢?”
姜维解开奴婢的穴道,让她坐起身来,问:“你俩如何被人点了穴位,小姐哪里去了?”
奴婢言道:“半夜有人敲门,我们以为是郡主有事吩咐,打开房门,冲进来两条黑影,人家一扬手,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姜维思忖片刻,问:“这两条黑影长相如何?”
奴婢思索一阵,比划着说:“这两个人蒙着面纱,身材并不高大,一个瘦瘦的好像是女人。”
女人?姜维心里一亮,陡然想到了杨袅。
这时候,上官子修和马如榛等人打着火把已将驿馆所有的去处搜索一遍,就是不见夏侯英的影子。马如榛哭丧似的搓足顿首,站在院子里仰天大叫:“夏侯郡主,夏侯郡主——”
姜维打开驿馆大门,大街之上冷冷清清,黑乎乎的矗立着茶楼廛肆,哪有夏侯英的人影?
门前跌跌撞撞跑来四个兵卒,右手捂着额头,对姜维说:“小人们奉郭大人之命,守护在这北房后头,半夜里这房顶上突然掉下三个人来,一扬手就把我们全打昏了。”
姜维一看这四个人的额头,都肿起核桃大一个血疱。
飞石击鸟!姜维打着火把跑到北墙角下,仔细查看,果然找到了四颗青光闪亮的鹅卵石。
杨袅杨袅,你这是做什么呀!
接着,他又想到了出手如电的麻脸老尼姑,急问随步而至的驿丞:“这里可有尼姑庵?”
驿丞回答说:“没有。”
“城外有吧?”
驿丞想了一想,说:“尼姑庵没听说过,好像北门外氐王庄上有个静修祠,好像有尼姑。”
氐王庄静修祠!对,杨袅一定是住在哪里。她是仇池国郡王杨腾之女,和秦王川氐王杨茂同是一家。
姜维回到驿馆,安慰了清河郡主几句,旋即飞身上马,偕冷风双剑奔北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