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莉莉丝的引领下，吕永沿着一条隐秘的、布满发光苔藓的小径，迅速离开了弥漫着悲伤与血腥气的暗夜精灵城市。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压抑而险恶。他们正式进入了被称为“腐溃回廊”的地下区域，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混合了腐烂有机物和某种硫磺气味的恶臭，刺鼻得让吕永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胃里一阵翻涌。
脚下松软粘稠的地面不再是泥土，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颜色诡异的菌毯和不明粘液，踩上去发出“噗呲”的声响。借助莉莉丝手中月晶石杖发出的微弱光芒，可以看到四周散落着大量形态怪异的黑暗生物残骸。有些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露出森白的骨头，上面爬满了发出磷光的蠕虫；有些则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过，只剩下扭曲的焦黑外壳。这些景象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惨烈战斗，也印证了吕永之前的猜测——盘踞在此的黑暗种族，似乎仍处于一种野蛮而混乱的状态，尚未建立起像样的文明秩序。
“阁下，请走这边。”莉莉丝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响起，她伸手指向一条岔路。那条路径看起来更加幽暗，岩壁上布满了不规则的孔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窥伺。
吕永停下脚步，疑惑地审视着那条通道，努力回忆着两年前模糊的记忆碎片。“那边……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通往‘黑暗迷宫’的方向？我记得那是一个地形会随时变化、如同活物般的诡异迷宫，非常危险。”
莉莉丝点了点头，月光石的光芒映照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您的记忆没错。那里原本确实是变幻莫测的黑暗迷宫。但一年前，在我们联军的一次大规模反攻中，我们成功地将战线推进到了迷宫核心区域，并摧毁了支撑其变化能力的核心符文柱。现在的黑暗迷宫，已经失去了活性，变成了一片相对固定的废墟。”
吕永若有所思，随即问道：“在攻占迷宫核心的战斗中，你们有没有遭遇一个被称为‘煞影’的恐怖剑士？他应该是黑暗城的重要守卫，你们抓到他了吗？”
一听到“煞影”这个名字，莉莉丝一直保持平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握着法杖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沉默了片刻，才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回答：“没有……我们没能抓住他。他……太强大了。我们尊敬的大德鲁伊，哈缪尔·符文大人，就是在与他的正面交锋中，被他用诡异的黑暗剑气重创，至今……仍深陷昏迷，未能苏醒。”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那场战斗的惨烈和恐怖，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也让她隐藏了许多不愿详细回忆的细节。
随着他们继续前行，逐渐靠近黑暗迷宫的入口，人类活动的痕迹开始增多。废弃的防御工事、熄灭的篝火堆、散落的箭矢和破损的武器，都表明这里曾是人类与黑暗势力交锋的前线。再往前走一段距离，一个颇具规模的据点赫然出现在眼前。它依着山壁而建，用粗大的原木和石块垒砌起了简易的围墙，围墙上插着代表不同佣兵团和尼斯城卫队的旗帜。据点内，人类佣兵和暗夜精灵战士混杂在一起，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则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气氛虽然紧张，却也有条不紊。
吕永和莉莉丝的到来很快引起了注意。或许是因为莉莉丝身上散发出的独特的高等精灵气息以及她精致的容貌，一名身着镶嵌着月光石轻甲、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士兵的暗夜精灵头领快步从据点中央的大帐篷中走出，亲自迎了上来。他先是对莉莉丝行了一个郑重的精灵礼节，然后才将目光转向吕永，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一丝好奇。
“尊敬的莉莉丝小姐，还有这位……人类阁下，欢迎来到‘曙光前哨’。”精灵头领的声音沉稳有力，“我是此地的指挥官，影月卫士艾隆。不知二位莅临，有何指教？”
莉莉丝微微颔首，用精灵语低声与艾隆交流了几句。艾隆闻言，脸上露出惊讶和恭敬的神色，再次看向吕永时，目光中的审视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期待和忧虑的复杂情绪。他随即向吕永简要介绍了当前黑暗迷宫区域的局势：符文柱已毁，最大的威胁“煞影”已被驱逐（但未消灭），迷宫内的魔物数量大为减少，危险性降低。如今，这里已成为连接地表与地下世界最重要的通道，大量的物资和人员都经由这里输送。
然而，吕永敏锐地注意到，在艾隆介绍情况时，不远处几个看似在休息的人类佣兵头领，正用警惕甚至略带敌意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外人”，似乎担心他的到来会干扰他们现有的行动或利益分配。
交流过后，艾隆建议道：“迷宫内部仍有零散的魔物游荡，为了安全起见，二位最好等待下一支联合巡逻队归来，随他们一同进入。这样能最大程度避免意外。”
吕永接受了这个稳妥的建议。他和莉莉丝在据点边缘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休息。等待期间，吕永仔细观察着整个营地。他发现，除了战斗人员，营地里还有不少人类商人模样的人，他们正在与精灵或人类战士交易物品。同时，他也看到了不少受伤的佣兵，有的断手断脚，有的身上缠着渗血的绷带，躺在简陋的担架上呻吟。他心中升起一个疑问：暗夜精灵德鲁伊精通自然治愈法术，为何这些人类伤兵似乎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是法术对人类效果不佳，还是存在着其他隔阂？
大约半小时后，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一支规模不小的巡逻队从迷宫的出口方向归来。这支队伍主要由人类佣兵组成，大约有上百人，他们脸上大多带着初次进入地下世界的兴奋、好奇以及一丝疲惫。除了巡逻队，同行的还有几支商队，驮兽背上满载着各种物资。
早已在据点等候多时的各色人等立刻涌了上去，与商队首领核对单据，接收自己团队预定的补给品——成袋的粮食、捆扎好的武器、一箱箱的药剂以及各种挖掘和建设工具。确认无误后，这些人便带着物资匆匆离开，显然是要尽快将补给送到前线或各自的据点。也有些人则将在地下世界采集到的矿石、草药或其他战利品当场贩卖给随行的商人，虽然价格可能比尼斯城低一些，但省去了往返奔波的时间和风险，结算快捷。
很快，巡逻队完成了休整和轮换。吕永、莉莉丝以及另外三十多名需要进入迷宫的人，加入了新的巡逻队，一同踏入了黑暗迷宫的入口。
迷宫内部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巡逻队员手持的光石和莉莉丝的法杖提供照明。通道曲折蜿蜒，墙壁上布满了早已失去光泽的诡异符文和干涸的黑色污迹。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或低吼，让人神经紧绷。好在巡逻队经验丰富，对路线极为熟悉，他们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岔路口和阴影角落，整个行程虽有惊扰到一些弱小魔物，但并未遭遇真正的危险，最终顺利抵达了迷宫的另一端——通往地表的出口。
刚一踏出幽暗的洞穴，刺眼灼热的阳光如同利剑般迎面射来，习惯了黑暗环境的众人纷纷发出不适的呻吟，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住眼睛。过了好几秒钟，视觉才逐渐适应了这久违的光明。
然而，还没等他们看清周围的景象，一阵更加“凶猛”的声浪便扑面而来！两人瞬间被一群热情得过分的商贩、驿站伙计和佣兵招募员团团围住，各种推销和问候如同暴风雨般砸来：
“勇士！看你们风尘仆仆，需要治疗吗？我这有光明神殿认证的高级祭司，法力高强，包治百病！价格实惠，还可以办理包月套餐，长期冒险必备啊！”
“尊敬的客人，需要办理加急邮寄服务吗？我们是‘迅鹰’商会的，速度堪比飞鹰，信誉绝对保障，您在地下城的收获安全送达尼斯城！”
“嘿！兄弟！看你们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血狼’佣兵团？正在扩招精英，待遇优厚，分红多多！”
“天哪！是位尊贵的精灵小姐！美丽的小姐，是需要采购补给吗？粮食、武器、顶级附魔装备、稀有魔法材料，我们‘星光’商会应有尽有，价格公道，过来看看吧！”
这阵势把吕永和莉莉丝都吓了一跳。吕永最近一年因修炼剑法，身体素质提升不少，他连忙将莉莉丝护在身后，奋力拨开人群。起初，那些人主要围着身份显赫的莉莉丝推销，以为她是前来采购的精灵代表。吕永费了不少口舌解释，众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放过他们，转而寻找下一个潜在客户。
挤出喧闹的人群后，吕永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迷宫入口处已然建立起了一个规模远超他想象的庞大人类据点！帐篷连绵，简易房屋林立，酒馆、铁匠铺、杂货店、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神殿祈祷所一应俱全。来自各地的商人、佣兵、冒险家以及维持秩序的尼斯城卫兵穿梭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俨然一个繁华的边境小镇。
眼前这番繁荣景象，让吕永心中稍安。情况似乎并没有拉索流斯所说的那么绝望。人类显然并未放弃地下世界，反而投入了大量资源在此建立桥头堡。只要能够调和暗夜精灵与人类之间的矛盾，重新建立信任，共同对抗黑暗势力，暗夜精灵的危机或许真有转机。
而在莉莉丝眼中，这番景象则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她原本和许多族人一样，认为人类是因在与黑暗势力的长期消耗战中损失惨重，士气低落，才逐渐减少了对前线的支援，导致防线漏洞百出。可现在看来，人类的主力或许早已调整了战略，开辟了新的战线或利益点，而她的族人却被蒙在鼓里，仍在孤军奋战，承受着最大的压力。这种信息上的不对称，让她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和困惑。
两人各怀心事，在据点入口处雇佣了一辆返回尼斯城的马车。两个小时后，马车停在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醉霄楼门前。
吕永的出现，尤其是他身边那位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精灵少女莉莉丝，立刻在醉霄楼一楼大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两年，尼斯城虽然也出现过一些暗夜精灵，但基本都是成年男性战士或使者，像莉莉丝这样年轻、美丽、气质高贵的精灵少女实属罕见。顿时，好奇、惊艳、羡慕、甚至贪婪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几个明显喝多了酒的贵族青年，眼神迷离，跃跃欲试地想凑上前来搭讪，若非对吕永这位声名在外的魔导师还存有几分敬畏，恐怕早已借着酒劲做出失礼的举动。
“主人！您回来了！”管家欧迪如同救星般及时出现，她带着两名神情肃穆的护卫，巧妙地隔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恭敬地向吕永行礼，同时用好奇而谨慎的目光快速打量了一下莉莉丝。
“嗯，”吕永点点头，直接吩咐道，“欧迪，这位是莉莉丝小姐，是我非常重要的客人。在顶楼为我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安排莉莉丝小姐入住。饮食起居，务必悉心照料，满足她的一切需求。”他特意强调了“非常重要”和“一切需求”，让欧迪明白这位客人的分量。
欧迪心领神会，立刻应道：“是，主人！我马上安排。”她转向莉莉丝，露出一个亲切而恭敬的微笑，“莉莉丝小姐，一路辛苦了，请随我来。”
就在这时，一个如同欢快银铃般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哥哥！你出去玩怎么又不带我呀？咦？哇！好漂亮的精灵小姐姐！哥哥，你这是从哪个仙境里‘拐’回来的宝贝呀？”
只见皮诺修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从楼梯上飞扑下来，眨眼间就来到了吕永和莉莉丝面前。她睁大了一双充满好奇和赞叹的星星眼，毫不避讳地围着莉莉丝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
吕永顿时感到一阵头痛，这个妹妹总是语出惊人。他无奈地抚额道：“皮诺修！不许胡说八道！这位莉莉丝小姐是暗夜精灵首领拉索流斯的孙女，是我们的贵客，不得无礼！”
“拉索流斯？”皮诺修歪着头，用手指点着下巴，作思考状，随即恍然大悟般拍手道，“哦——！是那个说话慢吞吞、走路像棵老树在挪动、脸上皱纹多得能夹死蚊子的半树人？他居然当上首领啦？哈哈，他的孙女都长这么大了吗？精灵族的血脉真是神奇呀！”她毫无顾忌地评论着，又凑近莉莉丝仔细看了看，“嗯嗯，仔细看，眉眼间是有点那老树的样子，不过可比他好看太多太多啦！简直是天地之别！”
莉莉丝被皮诺修如此直白甚至有些冒犯的打量和评论弄得有些窘迫，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平静，但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她显然不擅长应对皮诺修这样热情奔放、不拘小节的性格。
吕永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打断：“好了好了，皮诺修，你别吓着莉莉丝小姐。欧迪，先带莉莉丝小姐上去安顿下来休息。”
“等等嘛，哥哥！”皮诺修一把拉住转身欲走的莉莉丝的手臂，对吕永撒娇道，“顶楼空房间那么多，让莉莉丝和我住一起嘛！我一个人住多无聊啊，正好我有很多很多关于上古魔法和精灵历史的问题想请教她呢！而且我也可以帮你‘照顾’她呀，保证不会让她闷着！”她在“照顾”两个字上加了重音，还冲吕永狡黠地眨了眨眼。
吕永看着皮诺修那双充满“求知欲”和“保护欲”（他十分怀疑）的大眼睛，又看了看莉莉丝那清冷中带着一丝无措和勉强的神情，心里是一万个不放心。让这个活泼过头、行事跳脱的“妹妹”去“照顾”初来乍到、性格明显沉静内向的莉莉丝？他真怕用不了两天，莉莉丝就会被皮诺修带得画风突变，或者被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弄得精神崩溃。
然而，还没等吕永想好拒绝的措辞，皮诺修已经抱着莉莉丝的手臂，半推半就地往楼上拖：“好啦好啦，哥哥最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莉莉丝妹妹，我们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房间，可漂亮了！我还有好多从各地搜罗来的美味点心和好玩的东西哦！”
莉莉丝被皮诺修的热情裹挟着，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吕永一眼，眼神中带着询问和一丝求助。吕永看着皮诺修那兴高采烈的背影，和莉莉丝略显僵硬的步伐，知道此刻强行阻拦只会让场面更尴尬，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地挥了挥手，对欧迪示意道：“跟上去照看着点，别让皮诺修太胡闹。”
“唉……”望着两人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吕永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处理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比研究最晦涩的魔法咒文还要耗费心神。
回到顶楼，走廊里镶嵌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铺着厚厚地毯的过道照得一片静谧。吕永一眼就看到岳父伯顿正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略显佝偻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父亲，”吕永快步上前，轻声唤道，“您找我？”
伯顿转过身，看到吕永，脸上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回来了就好。刚才我试着用通讯水晶联系了艾伦，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她。”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吕永的反应，“她……很开心，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你要不要……现在就跟她聊聊？她应该还在那边等着。”
吕永闻言一愣，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一股混合着期待、愧疚和近乡情怯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连忙问道：“真的可以吗？我听说……使用通讯水晶进行跨大陆联系，每次消耗的魔晶能量都是一个天文数字，神殿那边……会允许我们这样频繁联系艾伦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毕竟艾伦现在身处神殿，行动未必自由。
伯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老了，不中用了”的落寞神情。他颤巍巍地从随身的空间袋里取出那个雕刻着繁复符文、中心镶嵌着一颗巨大蓝色魔晶的通讯水晶，小心翼翼地放在房间中央的橡木桌上。水晶在月光石的光芒下折射出瑰丽的光晕。
“孩子，我老了，未来的路是你们年轻人的了。艾伦……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伯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拍了拍吕永的肩膀，“你们夫妻俩这么久没见，好好说说话吧。至于消耗……”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又拿出一张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晶卡递给吕永，“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点消耗应该已经不算什么了。这是莫瑞根城主托我交给你的，说是你这两年的分红。你亲自确认一下金额对不对。另外，他让我提醒你，城南新城的开发计划马上就要启动了，如果你确定要参股的话，最好早点给他个准信。”
吕永接过那张触手冰凉的晶卡，指尖微微一顿。他依言向晶卡内注入一丝微弱的魔力。霎时间，一行由纯粹光元素构成的、长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凭空浮现在晶卡上方，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文数字”，即使吕永早有心理准备，真正亲眼看到属于自己名下的这笔巨额财富时，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预想中的狂喜、激动甚至眩晕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沉重。这笔钱代表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是庞大的利益网络、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沉甸甸的责任。
伯顿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吕永的反应，见他只是瞳孔微缩，随即迅速恢复了平静，脸上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因一夜暴富而可能产生的癫狂或失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看来，这个女婿的心性远比他想象的要沉稳。
伯顿原本还想再问问关于那位精灵少女莉莉丝的事情，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看着吕永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想到他归来后展现出的实力、城府以及如今所掌握的惊人财富和影响力，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成就和眼界，早已超越了自己这个“老家伙”。自己那些基于过往经验的“人生建议”，或许已经不合时宜，甚至可能成为可笑的卖弄。他最终只是用力地拍了拍吕永的肩膀，所有关切和叮嘱都融入了这个无声的动作中，然后转身，带着些许落寞，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吕永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的目光立刻锁定在桌上的通讯水晶上，眼中爆发出急切的光芒。他几乎是扑到桌前，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魔力缓缓注入水晶之中。
通讯水晶表面的符文次第亮起，中心魔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吕永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水晶球体，期待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出现。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水晶除了持续发出微光和嗡鸣之外，并没有任何影像浮现。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微光。
“难道……艾伦已经睡下了？”吕永抬起头，望向窗外。夜色已深，墨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清冷的月光洒在尼斯城鳞次栉比的屋顶上，远处隐约传来酒馆的喧闹声，更反衬出房间内的寂静。他有些不甘地喃喃自语。
他不死心地又尝试了一次，结果依旧。两次失败的连接尝试，根据他的感知，至少消耗掉了价值两千金币的高纯度魔晶能量！即便是刚刚获得巨额财富，吕永还是感到一阵肉疼。看来，只能等艾伦那边主动联系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起通讯水晶如果放入空间袋，其信号会被空间之力隔绝，无法接收传讯。他只好将水晶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并下定决心，在收到艾伦的消息之前，绝不离开卧室半步。
安置好通讯水晶，吕永又从怀中取出了拉索流斯赠送的那颗翠绿色果实。果实不过鸡蛋大小，通体浑圆晶莹，触手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即便只是托在掌心，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如海洋般的精纯生命能量，这能量温和而浩瀚，与他所见过的任何魔法物品都截然不同。他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事物，心中虽渴望，却也不敢贸然服用。谨慎起见，还是决定先让见识广博的皮诺检修验一番再做打算。
“呼……”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走到窗边，推开精美的琉璃窗。清凉的夜风立刻涌入房间，吹动了窗帘，也吹响了悬挂在窗檐下的那串艾伦亲手制作的风铃，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如同仙乐。他凭窗而立，眺望着脚下这座日益繁华的不夜城。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勾勒出城市的轮廓，酒馆传来的喧嚣、马车驶过石路的轱辘声、隐约的歌声交织成一首充满活力的城市夜曲。然而，置身于这片繁华之中，吕永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寂寞萦绕在心头。财富、声望、力量……似乎都填不满内心某个空洞。
“好了，别闹了。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翻窗户呢？”吕永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用带着一丝疲惫的淡然语气问道。
“切。”一声轻啐从屋顶方向传来，带着几分戏谑，“没想到啊，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魔力，感官却变得像野狼一样敏锐了呢。真是可惜，不知道你现在的身手，还剩下当初的几成？”随着话音，一个窈窕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灵猫，悄无声息地从屋檐倒挂而下，轻盈地一翻，便落在了窗台上，正是去而复返的缇娜。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贴身皮甲，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略带挑衅的笑容。
吕永伸出手，在眼前轻轻挥了挥，仿佛要驱散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缇娜，说正经的。你……有没有看见过，天空中有一些……红色的丝线？”
缇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她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吕永身后，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侧脸，语气变得严肃：“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吕永，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吕永的目光依旧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璀璨的灯火，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知道……是不是每杀一个人，眼中这些纠缠不清的红色丝线，就会变得更多、更密？”
缇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吕永终于转过头，看向缇娜，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怎么？这件事很重要吗？皮诺修之前跟我说，她也能看见。她还告诉我，杀戮越多，这些代表罪业与诅咒的丝线就会越缠越紧，越多越密，直到最后……抬眼望去，天地万物，皆是一片血海般的赤红。”
缇娜沉默了半晌，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吕永，和你经历过的那些相比，我手上沾染的鲜血，实在算不了什么。我只问你，当初在拉德大陆，你化身‘独臂魔王’的那次……你是真的完全失去意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吕永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掠过一丝痛苦与迷茫：“嗯。若不是我绝对相信你的为人，我甚至会认为你是在编故事骗我。可是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还有我眼中越来越多的这些丝线……都在告诉我，那一切都是真的。难道说，那些逝者的灵魂……真的会化作这种无形的束缚，缠绕着凶手吗？”
缇娜摇了摇头，眉头紧锁：“灵魂之说，太过虚无缥缈。这件事……或许有机会，我可以去问问我的母亲。她游历广泛，见识远比我多，可能会知道一些古老的传说或禁忌知识。不过，我很好奇，”她话锋一转，紧紧盯着吕永的眼睛，“最近这两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杀了很多很多人吗？为什么？这……这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吕永会做出来的事。”
“性格？我原本的性格？”吕永猛地一愣，仿佛被这个问题击中了内心最深处。他用一种近乎自语的、飘忽不定的声音呢喃道，“我原本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我好像有点记不清楚了……”
缇娜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恍惚，甚至带着一丝神经质的吕永，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个危险的话题绝不能继续深入。她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叠整理好的羊皮纸卷，塞到吕永手里，强行转换了话题：“喏，你要我去查的东西，初步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基本可以确定，莫瑞根确实以你的名义，在尼斯城及其周边置办了大量产业，店铺、地产、矿场，林林总总上百处。我试探过了，现在提你吕永的名字，在这些地方相当管用，你接手这些生意应该不会有太大障碍。”
吕永接过卷宗，看都没看，只是随手放在了桌上，摇了摇头，意兴阑珊地说：“算了，这些东西……我管不过来，也没有做生意的天赋。既然当初没人问我，现在也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噗——”缇娜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好气地白了吕永一眼，“你这只狡猾的狐狸，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傻充什么愣？如果你吕永都不算有经商天赋，那尼斯城、不，整个王国大半的商人都该羞愧得关门改行去了！你当初空手套白狼，用几袋粮食换走暗夜精灵全身家当的事，可是流传已广的‘佳话’！”
吕永闻言，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没有辩解。他将那张存有巨额分红的晶卡拿出来，递向缇娜：“按照最初的约定，这里面有你应得的一成。剩下的钱，我另有他用，需要你帮我去办几件事。”
一听到钱，缇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欢喜地接过晶卡，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迫不及待地问道：“快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金币？我能分到多少？嘻嘻，让我猜猜，几百万总该有吧？嗯……”她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将一丝精神力探入晶卡。
然而，当下一个瞬间，晶卡反馈出的那个具体到令人眩晕的数字清晰无误地映入她脑海时，缇娜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她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吕永，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有些变调和结巴：“这……这……这个数字……是是真的？！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吕永？”
吕永平静地点了点头，确认道：“莫瑞根派人送过来的，手续齐全，应该不会有假。”
缇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手中的晶卡重若千钧，她几乎是用气声问道：“那……这……这么多……全是……给我的？”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看到平日里精明干练、甚至有些泼辣的缇娜露出如此罕见的笨拙模样，吕永终于被逗乐了，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想得美！按照约定，你只占一成。剩下的九成，我还有重要的用处。”
“一成……也足够了……”缇娜喃喃道，迅速心算了一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光明神啊！光是这一成，就足以让我挥霍十辈子了！吕永，你……你到底想用这么多钱做什么？这笔巨款，恐怕都能买下小半个尼斯城了吧！”
谈到正事，吕永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嗯，莫瑞根正在全力推动城南新城的开发，那是未来几年的重点，投资巨大，回报期也长，估计需要投入一大笔钱。另外，我今天下午去了一趟暗夜精灵的城市，见到了他们的首领拉索流斯。他们的情况……非常糟糕，内忧外患，几乎到了灭族的边缘。我既然当初促成了合作，于情于理都不能袖手旁观，答应会尽力帮助他们度过难关，这同样需要巨额的资金支持。”
听到吕永谈及正事，而且涉及如此庞大的计划，缇娜终于从巨大的金钱冲击中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地将晶卡贴身收好，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然后走到桌边，自顾自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仿佛需要冷水来让自己冷静一下。放下茶杯，她看向吕永，脸上恢复了平日的精明与干练：“说吧，我的大老板，又要我去替你跑腿做什么？”
吕永沉吟片刻，问道：“你之前跟我提过，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非常隐秘、专门经营情报买卖的组织，他们的触角甚至能延伸到各大王国的高层。你跟这类组织，有打过交道吗？”
缇娜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我的老本行是刺客，买卖情报、打听消息本来就是我们的看家本领之一。在这个圈子里混，难免要和那些情报贩子打交道。不过，”她话锋一转，提醒道，“你要打听的消息，如果涉及暗夜精灵内部事务、或者是他们与黑暗势力、乃至与人类各方势力的隐秘关联，这些都属于当前最热门、也是最敏感的情报，价格绝对低不了，而且真假难辨。”
吕永表示理解：“这个我明白。高价不是问题。但是，缇娜，除了购买现成的情报，我更想……建立起一个隶属于我们自己的情报网络。一个真正可靠、高效，能为我们所用的耳目。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条件，有可能办到吗？”
缇娜闻言，脸上露出了苦笑，她摇了摇头：“吕永，我的大少爷，你把经营一个成熟的情报网络想得太简单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它需要大量经过严格训练、绝对忠诚的人员，需要长时间的经营和渗透，需要在各行各业、各个阶层打下扎实的基础，才能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我们现在虽然有钱，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但根基太浅，缺乏足够的影响力和人手，尤其是可信赖的核心骨干。想要从零开始搭建这样一个系统，难，非常难。”
吕永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目光深邃：“嗯，我知道这不容易。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尼斯城，就是我们的起点和根基。先从这座城市开始，如何？”
见吕永态度坚决，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而非一时冲动，缇娜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仔细地打量着吕永，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他真正的意图：“吕永，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现在的身份、财富、人脉，已经足够你安稳富贵几辈子了。为什么还要冒险去碰情报这种危险的东西？”
吕永沉默了片刻，望着遥远的夜空，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坚定：“很久以前开始，大概是失去手臂，又或者更早……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自己的命运像一艘在暴风雨中漂泊的小船，被无形的巨浪推着走，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这种感觉……很糟糕，非常糟糕。我不喜欢这样。我希望……至少能看清风浪的来源，甚至……有一天能够亲手握住自己的舵轮。”
缇娜没有说话，她靠在桌边，开始在心里快速盘算吕永如今所掌握的资本：在尼斯城享有极高声望的A阶魔导师、坐拥庞大资产的隐形富豪、暗夜精灵一族的“解放者”与合作者、有一位身为神殿重要人物、光芒四射的妻子艾伦、还有一个来历神秘、实力高达S阶的“妹妹”皮诺修、有像自己这样掌握着实权的朋友、有富可敌国的商业伙伴、背后似乎还有几位S阶的导师……如今又得到了城主莫瑞根看似全力的支持。这些强大的资源如果真能整合起来，拧成一股绳，确实足以在这片大陆上掀起惊涛骇浪，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可是，缇娜在心中问自己，眼前这个目光深沉、心思缜密、开始谋划布局的吕永，还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有些懒散、更醉心于魔法研究、甚至有点不通世故的吕永吗？巨大的变故和复杂的经历，究竟将他改变成了什么样子？
沉默良久，缇娜似乎下定了决心，她站直身体，语气变得认真而专业：“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可以先利用我过去积累的人脉和渠道，拉起一个初步的情报小组，把框架先搭起来，收集尼斯城及周边的基础信息。但是吕永，如果你是认真的，想要真正建立起网络，那么第一步，很可能就是要把你名下那些店铺、商会，逐步纳入我们的监控和利用范围。这个过程，必然会触及莫瑞根安插在里面的人，会和他产生摩擦和冲突。你必须提前有心理准备，并且要想好如何应对。”
吕永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缇娜，毫不犹豫地点头：“无妨。你只管放手去做。只要不触及他的根本利益，其他的试探、摩擦甚至冲突，都由我来应对和承担。你需要什么支持，随时告诉我。”
缇娜看着吕永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点了点头。随即，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略带狡黠的笑容，歪着头问道：“那，我亲爱的老板，我为你出生入死，又要打理生意，又要帮你组建秘密情报网，风险这么大，任务这么重……你打算付我多少工资呢？总不能让我一直打白工吧？”
吕永闻言，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缇娜一眼，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紧紧捂着存放晶卡位置的口袋，笑了笑，道：“我刚给你的那‘一成’，难道还不够预付你未来几十年的薪水吗？”
缇娜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又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一句更重要的话在舌尖盘旋了许久，但看着吕永那双深邃的眼眸，话到嘴边，却始终缺乏足够的勇气说出来。就在她内心挣扎、犹豫不决之际——
叮咚——嗡——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嗡鸣声，突然从床头柜上传来！是那枚通讯水晶！
“艾伦！”吕永就像被闪电击中一般，身体猛地一震，所有的思绪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一个箭步扑到床头，双手颤抖地捧起通讯水晶，对着光芒大盛的水晶球激动地大喊出声。
“吕永！你这个大混蛋！你终于……终于有消息了！呜呜呜呜……”水晶球里，清晰地传出了一个让吕永魂牵梦萦、日夜思念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委屈、思念和如释重负。紧接着，一道略显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面容憔悴、眼带泪光的影像，缓缓在水晶球中央凝聚、显现出来。
亲眼看到、听到这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真切地在眼前发生，一旁的缇娜，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失落，更有深深的懊悔。她轻轻地、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次错过了开口的机会，以后……恐怕更加难以说出口了。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深深地看了一眼全身心都投入到与妻子通话中的吕永，然后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房门，将这片充满重逢喜悦与私密话语的空间，完全留给了这对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重新取得联系的苦命鸳鸯。
轻轻关上房门，隔绝了卧室内的声音，缇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音乐声、喝彩声和口哨声从楼下大厅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着声音走到二楼栏杆边，向下望去。只见一楼中央的舞台上，皮诺修正兴高采烈地拉着那位精灵少女莉莉丝，随着乐队的节奏笨拙地扭动着。莉莉丝显然极不适应在这种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表演，她的脸颊绯红，眼神躲闪，舞蹈动作僵硬无比，带着明显的羞涩和抗拒，与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缇娜看到皮诺修似乎对莉莉丝的表现很不满意，凑到莉莉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由于距离和嘈杂，缇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莉莉丝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她似乎在内心深处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眼中闪烁着贪婪、渴望等复杂情绪的人类男性，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决绝。
下一刻，令人惊讶的变化发生了！莉莉丝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原本的羞涩和僵硬瞬间消失不见，一种古老精灵族特有的优雅、高贵与神秘感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的舞姿变得流畅而富有韵律，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手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美感。她窈窕的身躯在灯光下划出迷人的曲线，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带着一种诱人探究的神秘气息。
这一变化，瞬间将舞台下的气氛推向了高潮！许多男性观众看得血脉贲张，呼吸急促，眼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甚至有几个明显喝高了的贵族，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莉莉丝，似乎在评估为了台上这个绝美的精灵少女，挑战醉霄楼的规矩是否值得。
缇娜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摇了摇头。她不能任由皮诺修这样胡闹下去。万一真有几个被酒精和欲望冲昏头脑的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场面将难以收拾，也会给吕永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忘记自己作为醉霄楼安全负责人的职责。
想到这里，缇娜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一楼大厅的舞台边缘。她甚至没有出声，只是双臂抱胸，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台下那些最躁动的区域。
缇娜一出现，那些原本喧闹起哄、尤其是几个蠢蠢欲动的醉酒客人，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了大半！许多人可是亲眼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位美女保安队长的厉害——当初有几个不开眼想在这里闹事的佣兵，被她一脚一个直接从大门踹飞到了街对面，躺了半个月才下床。顿时，原本火热的气氛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降温，人群安静了不少，大家都收敛了许多。
皮诺修看到缇娜，不但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拉着莉莉丝蹦蹦跳跳地跑到缇娜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哇！缇娜姐姐，你好威风呀！你看他们，好像都很怕你呢！”
缇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警告：“皮诺修，你是在故意给吕永找麻烦吗？把这个精灵少女推到台前，吸引这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面对缇娜的质问，皮诺修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撅着嘴反驳道：“我才没有呢！缇娜姐姐你可别冤枉好人！我这是在帮莉莉丝妹妹锻炼胆量，融入人类社会！对不对呀，莉莉丝？”她说着，还用力搂了搂莉莉丝的肩膀。
莉莉丝被皮诺修搂着，身体有些僵硬，低着头不敢看缇娜，更不敢看台下的人群。
缇娜对这位实力高达S阶、却性格跳脱如同孩童的传奇法师实在是无可奈何。她想起之前在路上，自己曾因看不惯皮诺修的一些行为想出手“教育”一下她，结果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后来从吕永那里才知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竟然是站在世界顶点的S阶存在。一个S阶法师，爱好居然是胡闹和恶作剧，这说出去谁信？
“喜欢胡闹……S阶……实力强大……心思却像小孩子……”缇娜看着皮诺修那张充满无辜和狡黠的俏脸，一个有些大胆甚至诡异的念头忽然闪过她的脑海。“如果……能好好‘引导’一下，或许……”她不自觉地盯着皮诺修，脸上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甚至带着点算计意味的诡异微笑。
皮诺修被缇娜这突如其来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弄得一愣，心里顿时有些发毛。她完全猜不透缇娜在想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笑容绝对不怀好意，肯定有诈！她可不想被这个精明的女人盯上。
“哎呀，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重要的魔法实验没做完！”皮诺修连忙打了个哈哈，不由分说地拉起舞跳得正渐入佳境、却一脸茫然的莉莉丝，也顾不上台下观众的抱怨和嘘声，身上魔力微光一闪，直接施展飞行术，抱着莉莉丝就从大厅中央腾空而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飞快地逃回了顶楼的卧室。
主角离场，没了热闹可看，大厅里的人群又喧闹了一阵，也便觉得无趣，逐渐散去各做各事了。缇娜站在渐渐恢复平静的大厅中央，看着皮诺修消失的方向，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