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与柳临风的相遇并没有使周徵羽的生活有何改变,她的生活依旧是按照她母亲的安排周而复始的旋转着,不停的演出,应酬,训练,仿佛永无止境。
只是现在偶尔她也会去那家咖啡馆小坐一会儿,一来二去,她才渐渐发现那家咖啡馆的特别之处。那家咖啡馆坐落的位置很好,地处高档而安静,店内的每一个位置之间还有屏风隔开着,很好的保护了个人隐私,且她还发现能来这里的大多都是谈吐优雅的人,想必都是来这里享受这份宁静的,难怪那日她在此睡了那么久也无人打扰呢。如此一来,她竟开始有些喜欢那个地方了。
一日下午,周徵羽在忙完事之后又来到了那家咖啡馆静坐。这次不等她点,便已有人递上了一杯她常喝的咖啡。她正疑惑的想抬头看看是谁,那人却已经自顾自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是你?”周徵羽看着对面的柳临风语气轻快地问道,心中竟有一丝丝喜悦。
“怎么就不能是我?”柳临风不答反问。
周徵羽笑笑说:“店里的员工呢?怎么能叫你一个经理来给人亲自端咖啡?”
“特别客人特别对待嘛。”柳临风看似无意的说道。
“和平常人家相比,我是特别了些吧。”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忧愁和无奈。柳临风自是猜到她所说的特别和他所说的特别并不是一个意思,却也不好深问,毕竟他们还未熟到那种能诉心事的程度,一时间有些无从开口。
“谢谢。”周徵羽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后突然道。“怎么说?”柳临风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谢谢说的不明就以。
“上次的事......”她答道。“噢”柳临风做了一个忽然想起来的表情后又接着说:“其实我不喜欢听别人对我说谢谢的,谢谢谁都会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口头禅,听不出有多大意义。”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像你表达我的感谢呢?”周徵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
“很简单,比如你可以说‘我请你吃饭’之类的。”柳临风答得很是快而自然。她听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想我请你吃饭直说不就好了。”“直说你还不一口拒绝。”他道。周徵羽这回倒真的好奇起来了,因为他竟看出了她的想法,如果他直说的话她的确会一口拒绝他的,她没有朋友,她也不能有朋友,所以她从来没有跟别人单独吃过饭,更别说对方是个男的。然而她还是假装不明白的问道:“何以见得?”
柳临风沉思了一会儿,道:“孤单,对,就是一种孤单!你整个人看着都太孤单了,能如此让人只是看着都觉得孤单的人又怎么可能去请一个仅仅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吃饭呢?”他说的很是肯定,仿佛已经将她的心看穿看透了一般。
周徵羽没有回答他,心里却是早已惊起了不小的涟漪,他竟然.....竟然就这样说出了她的心思,这个她只见过两次的人,他是真的懂得她吗?周徵羽在心里不停追问自己,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
“怎么了?对不起,看来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柳临风见她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歉意的说道。“噢,没有,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她说着已经起了身。“那....再见。”柳临风也站了起来,目送她离开,却见她在推开门的瞬间又回过了头来,对他微微笑问道:“等我有时间了可以吗?”他站在原地,也含笑地朝她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人流中。
刚准备回家的周徵羽接到了她母亲梁蓉的电话,无奈她只得匆匆赶去练琴房。待她赶到时,见她母亲早已等候在了那里,心下一凉,知道接下来又免不了一场战争了。果然,梁蓉一见到她就一脸怒气的冷言斥道:“不好好呆在琴房里面练琴一天就知道往外面跑,就知道到处在外面厮混,怎么着?现在人长大了这心也跟着大了是吧?想自己飞了是吧?啊?”
周徵羽这么多年来早已明白此时为自己辩解什么都是没有任何用的,得到的结果只会是火上浇油,与其那样,到不如什么都不说,只管让她去骂。梁蓉见她又是一贯的沉默着,更加不依不饶,周徵羽却始终只是冷眼地看着她母亲那一张一合的嘴不说话,暗自在心里庆幸着至少她母亲现在不会轻易地动手打她了,因为她现在经常要抛头露面的,身上可不能有伤。如此一想,对于她母亲的各种辱骂,她都全当是听了一首不大悦耳的曲子。
她绕过她母亲,平静的坐在了钢琴前面,掀起钢琴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缓缓的敲了起来,动作优雅而从容。
梁蓉见她刚才只顾沉默,现在又只顾弹琴,根本无视她的存在,更别说听她费了半天劲跟她说的那些话了,心中顿生怒火,心一狠,重重的冲她抛下一句话,随即将高跟鞋踏的响亮摔门而出。
梁蓉的那句话成功的击败了周徵羽心中所有的防护墙,方才还行云流水的音乐也在突兀的一声响后截然而止,偌大的琴房内只余下她悸动的厉害的心跳声和梁蓉那句话的回音。她母亲对她说:“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别忘了........别忘了......这一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她的脑海里,她如何能忘?她又怎么敢忘?这句话整整折磨了她十年,十年了啊,也许还会更久,也许....也许是一辈子,让她无时无刻不在痛苦着。
“啊....啊.....!”周徵羽发疯似的大叫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乱敲一通,琴键不停发出刺耳的声音,像一串串珠子断了线后急促地掉在了坚硬的地板上的声音,一颗又一颗掉下,碎开,让人听得心中惶恐焦急,却又束手无策,只能任由着那些颗珠子掉下破碎成一地骨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