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顿母后住进了我住了三年的那间房子,当我向她告别的时候,她已经不认识我了,弓着身蜷缩在床头,嘴里央求着要我不要杀她,我握住母后干裂的手掌,轻轻放在我的脸上,母后茫然的看着我,然后在我柔和的眼神中睡去,我交代侍女照顾好她,连夜离开了。
那年我17岁,肩负着拯救整个王国的责任,前路渺茫,却又义无反顾。
我带走了皇城的一个护卫队,队长叫石,是一个四十多岁留着络腮胡的粗狂大汉,当初因为不愿归顺我的父王,被父王挑瞎了左眼,伤口从眉毛一直延伸到了左耳耳垂位置,从那以后便心甘情愿的为父王出生入死20年,破空杀害父王那天,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在破空的灵魂之威下下跪的人。
“石,传令下去,向西出发!”我望着全副武装的五十余人,对着身边的大汉说道。队伍缓缓地从城门穿出,夹道的枫树照亮了皇城的夜空,我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17年的地方,驱马而去。
一路西行,旅途似乎永远没有终点,沿途一望无际的枫树林,队伍悄无声息的穿梭在树林中,如同火海飘荡的一叶扁舟。
“石,你去过王国的边缘吗?”我转过头问旁边沉默的汉子。
“15年前,放逐森林动乱,放逐者入侵”石回答道。
“那是片什么样的地方?”
“人间地狱”石冰冷的说了四个字,“在放逐森林,所有来自种族的力量都会被诅咒,只有通过吞噬别人来短时间内获得使用种族力量的能量,传说,放逐森林里的植物之所以那么旺盛,是千千万万放逐者的血肉浇灌起来的,每一株植物都是一个怨灵,夜晚降临时,森林永远飘荡着鬼魂的嚎叫。”仿佛勾起了石的回忆,我从石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畏惧。
石接着说:“15年前,我们足足用了一年穿过了王国来到放逐森林的边缘,却从未真正的进入过,当我们来到森林边缘的时候,我们看到了那群被四大种族放逐的人,与其说他们穿过森林来到这里是为了入侵,我倒是觉得他们是想跟森林里的一些东西做一个了断,我看到一个个的外族人义无反顾地爬上了枫树,在枫树的火焰里焚烧了自己的灵魂,森林边缘那一棵棵枫树下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骨灰,更多的人从森林里涌出来,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到底有多少人被放逐到了这片森林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被放逐的原因,我只知道,森林的深处,一定有一些他们甚至宁愿死也不想去面对的东西。我们抓住了那些试图想要穿过枫树林的本族人,发现他们眼里的灵魂之火已经接近熄灭,眼神涣散,后来他们全都死了,被放逐森林诅咒的哈里兰,无法再得到灵魂之火的眷顾,只能在火焰中熄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也已经神志不清了,整日重复着一句话:‘众神归来,血染万生。’在回哈里兰的路上那个人就死了,我跟你的父王提过这件事,他只是说这只不过是疯子之言,并要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听着石讲完,望着放逐森林的方向,一股莫名的凉意汹涌而来。
旅途继续变得沉默起来,离开皇城的第九个月,队伍里第一个侍卫从马背上摔倒了下来,昏死了过去,远离皇城让他们逐渐失去灵魂之火赐予的力量,所有人都变得虚弱起来。石把摔倒的侍卫横放在马背上,调整方向让战马载着伤者奔向皇城的方向。
“靠近家的方向他就会好起来了”石说道,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随后的两个月里,瘟疫一般,一个接一个的侍卫倒下,我们的队伍也越来越短,到最后,当视线里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放逐森林那幽暗的绿色时,包括我在内队伍只剩下了十个人,我示意队伍停下来,调转马头,望着剩下的风尘仆仆的九个随从,“能追随我到这里,证明你们是哈里兰最勇敢的勇士,前面就是放逐森林,在那里,你们将失去灵魂之火的庇佑,回去吧,若是一年之后我没回来,便释放我的哥哥,选出你们新的王。”
“誓与吾王共进退!”石下马,单膝跪地。
“誓与吾王共进退!”其余八人下马,全部单膝跪下,异口同声道。
“也罢,卸下所有马背上的装备,我们徒步前进,让战马把我的话带回去吧。”我知道他们心意已决,“诅咒正在腐蚀你们脚下的土地,王国的火种正在衰弱,黑暗即将吞噬你们的家园。从这一刻开始,你们不再是别人的丈夫,不再是孩子的父亲,不再是皇都的守卫;从这一刻开始,没有人会记得你们的名字,没有人会为你们的死亡哭泣,没有人会把你们的骨灰带回哈里兰,洒在枫树底下为你们颂唱;从这一刻开始,你们是哈里兰黑暗里的守望者,是灵魂之火重燃的拾薪人。为了你们背后的这片土地,战吧!”
灵魂之火从我的眼睛闪过,九道亮黄色的火焰飞向毅然背上装备跪在我前面的九个人,“这是灵魂之火本源的9颗火种,如果能活着回到这里,它会让你们眼里的灵魂之火重新燃烧,并赋予你们灵魂之火的认可。”
“3丈之内,我可保你们周全。”说完这句话,我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了那片传说中被神诅咒的森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