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解毒

　　从瓷瓶里果然散发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让夜玄眉头微展。

　　将四颗小小的解毒丸都倒了出来，夜玄问，“是一次吃完吗？”

　　“当然不是，你体内毒素积的太深，无法一次根治，我决定分四次解毒，每一次中间必须间隔七天，否则你的身体无法承受。”

　　夜玄没有弄明白她所谓的无法承受是什么意思，但他一向是个听话的病人，所以将其余三颗又倒回去，只将一颗咽入腹中。

　　香气顺着咽喉滑下去，感觉比这十六年喝过的药都好喝，夜玄将药瓶递还给君沫，见她还站在那里不走，奇怪的看着她。

　　君沫将瓷瓶放在桌上后，回头朝外面的家仆喝了一声，“你们快去烧点热水来，少爷需要沐浴。”

　　沐浴？夜玄怔愣，目光下意识转向屏风后的浴桶。

　　“是，”门外的家仆听到命令立刻往厨房跑去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君沫从怀中摸出一块艳红色的锦布。

　　锦布卷在一起，当她摊在桌上时，里面大大小小的银针在烛光下闪闪生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套工具夜玄并不陌生，之前的很多大夫都对他施过针灸，但效果并不明显，偶尔医术好些的大夫给他施针之后倒是可以缓解病痛，但也持续不了几天，只能治标并不能治本。

　　因此，夜玄并不认为君沫给他施针就可以替他解决所有的病痛，所以他的目光一直很平静，心情也没有太大的起伏。

　　君沫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容平和，目光沉定，心中倒是有些赞许。

　　在地球的时候她见过不少绝症的病人，一旦听说自己有救时，都会激动的无以复加，甚至是手舞足蹈，可情绪太过激动的话，反而不利于医生诊治，所以心态平和有利于大夫施救时的平稳发挥，夜玄的表现无疑是打满分的。

　　至于这套银针，还是医仙谷的家当，是墨嫣从谷中出来时带出来的，幸好一直藏在里衣里面，并没有被墨灵和韩寻盗走，否则她还真没办法这么快集齐这么多的银针。

　　烛光之下，长短粗细不一的百来根银针闪着森寒的光芒，映在君沫晶莹的脸上，洒下斑驳的痕迹，却像洒了很多银粉，看起来格外炫目，倒是让夜玄微怔。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君沫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从体内深处挥发的药力就像火山底部爆发的熔岩开始在他体内流窜，烧过他的奇经八脉和五脏六腑，再朝骨髓和血液中蔓延，速度快得仿佛闪电，剧痛来得也很突然。

　　“啊！”

　　夜玄惨呼一声倒在床上，浑身滚烫的像是在烈焰中燃烧。

　　那感觉就像被火龙咬过每一寸肌肤，竟远比他每月十五毒发时的痛苦还要厉害百倍，让他面色胀红，双手用力抓住了床幔，轰一声响，整张床幔被他拉倒，将他蒙在了床里。

　　对这一切似意料之中的君沫眼中露出同情之色，因为她能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痛苦，也无法想像下毒之人何以如此心狠手辣，对还未出生的夜玄使用了苍茫大陆早已失传数百年的禁用之毒“烈寒”！

　　此毒不会立刻毒发，却会数十年如一日的折磨受害者，每一次毒发都如在冰火两重天中痛苦煎熬，热的时候仿佛在被沸水滚煮，冷的时候仿佛置身千里寒冰之下，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毒素侵噬到每一寸血液之后，中毒者的生命才会完全终结！

　　恰好家仆将烧好的热水提了进来，一见倒塌的床幔都愣了一下。

　　“快去打水来，把浴桶灌至七分！”君沫清冷的话打断了两名家仆的思绪，连忙急步走进浴室将热水倒好之后又去打冷水，折腾了一盏茶工夫才做完之后，却被君沫打发了出去。

　　屋里重归安静，君沫转身走到床边，揭开重重床幔将浑身滚烫，就连她抱在怀中都觉得灼手的夜玄抱了起来，飞快走到浴房将他放进温水之中。

　　“啊！”夜玄此时已被剧烈的痛苦折磨的神智不清，放进温水时恰好体内寒毒激发，再次发出痛苦的惨呼。

　　君沫小心让他坐躺在水中，背靠着桶壁，这才转身走到桌旁去取银针。

　　这时，她听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只从脚步声就已分辩是流川后，皱眉道，“我要给小玄子解毒了，你必须阻止任何人靠近，不能打扰我们。”

　　流川的脚步一顿，沉声应道“放心”，转身出了房间，亲自守在门外。

　　上半夜才安置好所有家仆分成两班守夜，将整个别院守护的滴水不漏的流川也是双眼通红，却还是称职的守护着屋里的少爷和君小姐，不让他们受到任何影响。

　　听着外面夜虫的几声鸣叫，君沫沉了沉心神，拿起针袋走进浴房之中。

　　泡在水中的夜玄正在瑟瑟发抖，脸上浮起一层细细的寒霜，双眉皱紧，五官扭曲，显然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君沫伸手先拿起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浑身寒气的他就像一块寒冰，冷的她打了个哆嗦，确定解毒丸的药效正在挥发之后，先坐在一旁观看。

　　短短半个钟头，夜玄已经在烈火焚身和寒毒侵体的双重折腾中煎熬的气息奄奄，神智不清，不时说着胡话，偶尔发出惨烈的呼声，这还是解毒丸在驱散毒素的情况之下，君沫此时有些不能想象每月十五毒发时，夜玄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她几乎可以想到，夜玄每次毒发的时候，夜瑶肯定会全程陪伴，那种亲眼看着却爱莫能助的痛苦，也许远比她自己身受痛苦来的更受折磨吧！

　　想起这些，不自觉就想起当初夜瑶的那句话：若你能救我弟弟性命，夜瑶愿终生侍奉，不离不弃！

　　心中不免替夜瑶凄然，她就像一个沉溺在水中的可怜人，等待多年都无法得到能够让她上岸的浮木，所以一听自己说能治夜玄就许下如此沉重的诺言，其实可见她的内心有多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