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回府
堂堂相府二小姐在京城长街众目睽睽之下出此洋相，让卢氏脸色瞬变，一双美目看向那突然出现的好事之人，双目如电，似要杀人一般。
心里已经打算要将此人好好教训一番，她的女儿可不能被外人随便欺负！
一抬头看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神色，再掠过他身后昂藏三尺，面如沉水的中年人，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跌在地上。
所幸跟在她身后的大丫环冰儿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腕才没让她也当众出丑，毕竟见惯了大场面，卢氏很快镇定下来，急步上前朝那少年微微一揖，口呼，“原来是皇公子出手相助，贱妾这厢有礼了。”
君沫微微转头，看到路见不平的人居然是当今圣上白梵时，忍不住腹诽，“你是皇帝诶，怎么成天这么清闲到处闲逛？”
不过看到白梵只是微服私访，自然不想被人认出身份，她也省得行礼。
她当然不知道，自从在芜城时注意到她之后，白梵就派人暗中跟随，听人禀报说卢氏迎造这么大的阵仗跑到妙手医馆迎她回府时，顿觉以君沫的个性肯定会以好戏看，一时兴起就带着仇恩微服私访出来，恰好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当然，他也明白凭着君沫的性子，方才决不可能任由墨灵的一掌打下去，但他也不知怎么地，看到墨灵的手臂狠狠抽下来的时候，居然一个没忍住出手阻拦，此刻也有些懊悔。
卢氏虽为墨诚的妾侍，却是如今墨府的当家主母，又善于迎合京城内的达官显贵，对当今太后更是巴结奉承，百般讨好，经常入宫陪伴太后，所以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他帮君沫是小事，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只怕对君沫不好。
白梵虽有些懊悔，但见卢氏聪慧，没有当众指出自己的身份，还对方才的行为称谢，倒也识得大体，心中稍定，微微颔首，等她起身后才将目光转向摔倒了两次，形容狼狈，跳起来还想报仇的墨灵，沉声问，“卢夫人，原来墨相就是这般教导子女的吗？”
闻言，卢氏一凛，朝冰儿使个眼色，后者会意，连忙上前拉住墨灵，并附在她耳畔低语，吓得墨灵身躯一抖，连忙朝白梵行礼，却不忘朝君沫投去怨毒的一眼。
这一眼落在君沫眼中，是赤果果的挑衅，可对她来说，无论墨灵是否真心欢迎自己回府，墨嫣的仇总是要报的，再加一笔新帐也无甚区别。
但这一眼落在白梵眼中，心中却是一沉。
三岁时就被送走的右相嫡出长女墨嫣此番回府，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他白梵看重的人，即便不是因为那个特殊理由，也不可能任人欺凌！
一念至此，他将目光转向卢氏，似笑非笑地问，“卢夫人，墨相可在府中？”
“回皇公子的话，相爷此刻应在府中。”卢氏恭敬答。
“既然如此，本公子正好找墨相有事，不如一同回府吧。”
白梵一句话不要紧，却惊得卢氏一凛，连忙朝下人使个眼色，那仆从会意的悄然退出人群，急步先回府给墨诚报信去了。
卢氏则连忙说，“皇公子肯来贱妾府上，自然蓬荜生辉，妾甚幸之，皇公子请上车。”
看着白梵爽然一笑，当真钻进了相府的马车里，君沫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这小皇帝也太闲了吧？没事在街上瞎晃悠也就算了，还插手管自己的闲事，真无聊！
她哪里知道，白梵是想凭借自己的身份亲自送她回府，以免她这个没有母亲撑腰的孩子在相府里遭受欺凌。
当然，就算君沫知晓他的用意也不会领情，她可不认为自己真会遭受卢氏母女欺负。
不过听说卢氏还有个儿子名叫墨恭，能文能武，在王孙贵族才能就读的国学混得风生水起，深得墨相喜欢，怕是不好对付。
但她君沫向来迎难而上，哪怕墨恭在府中地位非凡，她也只是告诫自己不能掉以轻心，而没有太大压力。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墨相府而去，车里的气氛却沉闷的可以滴出水。
君沫百无聊赖的撩开车帘观赏街景，卢氏和墨灵则大气也不敢出，均垂首不语。
坐在对面的白梵有意无意看向君沫，神思迷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动如山的仇恩却偶尔拿一双虎目扫过对面三个妇女，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寒气逼人。
卢氏原本只打算接墨嫣回家，却不知请来了白梵这尊大神，一时也不可能再找别的马车，只能将就五人挤在一处了。
幸亏相府的马车虽不奢华倒还宽敞，五人坐在一起并不拥挤，而且妙手医馆离墨相府并不太远，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就到了。
也幸亏这个快就到了，否则卢氏和墨灵肯定会紧张的昏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终点，马车一停下，卢氏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下车恭迎白梵。
众人鱼贯而出，最后下车的君沫抬头看着相府门外排成长龙的队伍，人群前面笔直站着一个身穿灰袍，身形微胖，须发皆浓黑如墨的中年人，心想他应该就是墨嫣的亲生父亲，当朝右相墨诚了。
一见马车停住，墨诚连忙上前恭敬相迎，“不知皇公子驾幸，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不必多礼，进府再议吧。”白梵一挥手，大步朝府内走去，墨诚连忙卑躬屈膝跟在身后，一众人等呼啦啦的进了相府。
看着占地百倾，房屋连绵，红墙黑瓦，亭台楼阁的相府大院，清莲双眼放光，看得目不暇接。
君沫则暗中留意往来的仆从丫环，察颜观色，为将来在相府的一段生活做好打算。
紧跟在墨诚身后的卢氏则暗中安排仆从带墨灵先回内院更衣再悄然入殿，这种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当然，还得命人通知相府的三位姨娘，分别姓孙、沈和马，圣上亲临，阖府必须出迎，否则被外人知道，告他们个不敬之罪，谁能承担得起？
这些年主持相府内务，对这些基本礼仪，卢氏还是精通的。
一众人等进入正厅大殿后，香茶立刻奉上，袅袅茶香暂时掩下殿中自然而成的凝重气氛，空气也似舒缓几分。
墨诚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却由始至终没有掠过君沫。
当然，君沫也不在意这些，只是暗中替墨嫣觉得不值罢了。
墨嫣在医仙谷的十年学艺，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回家，哪里想到她心中的家其实这般冰冷和不堪？假如没有墨灵残忍的逼死，她回家的生活也会生不如死吧！君沫暗想。
借着品茶之机，白梵也将墨诚与君沫的神色落于眼底，心中不免阴郁。
果然没有娘亲的孩子没人疼，十多年未见，墨相居然对这个嫡出长女视而不见，那她今后的生活还能好到哪里去？
心情不好的白梵故意将茶盏搁在茶案上，铿一声响，惊得墨诚连忙起身，“皇上，是茶水不好吗？微臣这就命人再换一杯……。”
卢氏身为相爷内院当家，自然也跟着起身，垂首肃立。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几位姨娘和墨灵吓得身形微僵，谁也不敢抬头。
大殿之中，唯有君沫稳坐如山，倒让白梵暗自欣赏。
“不必了，”白梵轻笑，“相爷先坐，朕只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无意中遇到卢夫人迎接墨大小姐回府，顺便凑个热闹，毕竟当年嫣儿三岁入宫时，与朕也有一面之缘。”
突然将称呼改成“嫣儿”，不免令墨诚和卢氏心中一凛。
君沫心中暗叹，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小皇帝，这不是刻意给自己招麻烦吗？她刚刚回府，屁股都没坐稳，本想低调过渡，可小皇帝这般言行，她想不引人嫉妒都不行了！
但白梵毕竟是皇帝，就算君沫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此刻也不能不起身肃立道，“多谢皇上还记得小女子。”
直到此时，墨诚的目光才落在这个从小就送走，并无什么感情的女儿身上。
眉目长的倒还灵俏可人，与她的母亲虽有八分相似，性情却看似天差地别。
墨嫣的母亲封凝出身书香世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温柔贤淑，名动天下，只是少了几分情趣，和墨诚夫妻五载，只能算相敬如宾吧，加上早逝，夫妻之情实在微薄。
若非如此，墨诚当年也不会因为卢氏一句话将三岁的墨嫣送到医仙谷求医，任其自生自灭了。
不过，皇上刻意提到嫣儿三岁入宫时的一面之缘，莫不是还记得太后当年那句戏言？
若真如此，这个女儿倒是有些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