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颂致用（上）
【议事厅】
此时子聪甚为慌乱，慌忙于星魂擦拭衫上水渍，口中连声道歉。
星魂不悦皱眉，挥手制挡了子聪歉意：“不用了！”
张良即刻严厉于子聪：
“行事怎如此大意！还不快给客人赔礼。”
“是是，子聪给星魂大人赔不是，都是子聪的错……”
星魂露出鄙夷的眼神，随手拍拍右肩上水渍：“无碍，下去吧！”
子聪难乎为情，应声离去......
......
见星魂整理完全，张良首先有礼，道：
“良早闻阴阳学说广博高深，心中甚是崇敬，今承冯大人予此机会，能许良瞻仰阴阳之学，良荣幸备至也。”
“哼，”星魂桀骜抬眼：“儒家不是向来自视百家最吗？三当家怎会有空习阅我阴阳之说？”
张良低头摇摇，谦虚道：“阴阳消长，五行转移，良曾读过几本阴阳著作，皆因自身之愚钝，未能有所大彻。”
......
张良为何赛前说这无章言语？
我疑阅审两人：
这个星魂，好像也比方才自信一分？
“三当家，废话就不必了，开始吧？”
张良气度抬手：“那么，就请贵方先论。”
......
厅内战火一触即发，堂上冯劫却悠然品茶，
自己虽将题目拟为‘无题’，但所谓“辩论”，双方之观点必然对立，或是或非。
张良明知此辩关乎儒家颜面，亦把主动权交给对方，实属不易。君子之风贯修于身心。比起上次与其见面，这个子房的确成熟不少......
......
“那便却之不恭了！”
星魂应声，思量少许，抬手引我等看向窗外茂盛大树：
“水，能生木？”
张良稍顿一下，嘴角竟然扬起浅浅的弧度？
“是。”
“水又能克火？”
“是。”
“水火金木土，五行相生相克可对否？”
“自然。”
星魂无声一笑，继续道：“宇宙万物，天地百态，皆与五行对应，各具其德？”
“是有这么一说。”
听闻张良回答，我心中越见着急：他怎么一直顺着对方说话？这不是摆明被人牵着鼻子走嘛！
“既如此，张良先生便不是单单对我阴阳学说有兴趣了？”星魂眼中凝聚满满傲气：“而是，在心中奉我阴阳学说为鼎盛。”
此言一出，众人皆为之诧异！
然张良却泰然处之：
“哦？这是为何呢？”
“既然世间之物皆与五行对应，所以天道之运行，人世之变迁，王朝之更替则都是‘五德转移’之结果。”
（额！这完全是掉到星魂挖的坑里了嘛！）
“既如此，五行五德在三当家心里不正是博比古今之至高学说？”
“非也。”
（哈？）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张良终于否定了一句。
“在下崇五行五德，是因五行消长之说有据可循、唯物流长。但阁下方才所说，恕良不能认同。”
“哦？”
“良以为，人类繁衍至今，所谓天道运行，人世变迁，王朝更替，绝不是单靠所谓的阴阳循环。五行之道，煞有其理，却不证完全。我等不能盲目信天命，所谓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天地四时对人间之安定与混乱是没有决定作用的！”
“荒谬！”星魂毫不客气：“制天命而用之？那阁下的意思是，人，可以对抗天？”
“尊天，但不是信天！”张良言正：“良并不是否定五行天学，正所谓人心安字，只要人人都安守自己本分，团结向上，赋有了凝聚力，人的力量是能够超越自然界，超越阁下口中之五行天命的！”
闻此我不禁谛视此人：在这个思想凝固的朝代里，张良所言不免让人吃惊。
“三当家真是什么敢说啊！人可以超越天命？”云中君终于按耐不住：
“古言云：道生阳，阳生阴，阴阳生八卦，八卦生太极，太极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天地之间皆分一阴一阳，遵从一消一长，这种协调之力正是天地万物之生存法则。我等既生于这天地间，妄想超越所在？哼！不尊‘天命’，简直是自取灭亡！”
“不然！吴国大夫子胥曾道'吾闻之，人众者胜天'，更有古训'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不正说明，人自身之因素比天命更为重要吗！”
......
两方言语交错，本就性子急的我不免也想掺上两句。
那些名言古文我是听的有些糊涂，但几轮下来，辩题为何，我自是明确。
简言之，星魂在说“人间万物皆循天命，天比人厉害”。张良反之。
单辩题而言，吃亏者定是张良。
按此年代的思维观念来讲，堂内众人定是尊天地，敬鬼神，信天命的。
但面对对方咄咄逼人之言辞，张良以一敌二，依旧出口成章。这让冯劫、赵高和堂内儒家弟子们听得越渐专迷。就连公子胡亥也提起了兴趣，直起身子听得仔细。
他们因该已经开始稍稍认同张良所言了。
观此情景，我很是佩服这位儒家三当家。心中甚至有一种自豪感。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挂名兄长，而是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
“哼，”冷笑者即是星魂：
“先生难道忘了‘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弗胜。’之说。”
“不曾忘记。”
“既然天之有灵，人的主观意识怎能大过天？天之大，囊括客观，世间万物定有五行规律。因此水利农耕，凡人命数，王朝更替，皆因尊规律尔。儒家博闻广学，难道连这浅显道理，还让我派来教吗？”
“不然，”张良全然否决：
“阁下借‘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弗胜。’之说，定义天为有意志者。良倒认为，此言只是将天比拟作人，这只是一种借喻手法。如需‘借喻’，恰恰表明天本是没有意志的自然界之物。水利农耕，气象四时是有规律不假，但绝不是天命定数之说，普天星象不会因为明君而存在，也不会因为暴君而消亡。”
“咳咳。”冯劫此时咳嗽无疑是在提醒张良注意言辞，勿要妄牵“评论帝王”之嫌。
张良很是平静：
“所以，今日天下安定繁荣，大秦昌茂盛世，乃皆帝王者功，而非天时之诱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