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里?这里是哪里?这是宋逸安刚听完那位剑一老前辈的话后心里首先出现的疑问,他顺着那苏步青大师兄的目光望去,天山好似耸立在云端,高度不输昆仑山,有一股大气磅礴感。宋家年轻宗主受到触动,不觉呢喃问道:“天门在这山上?”
这问话其实很寻常,天门剑派也流传着这样的传说,世人也都有这样的疑问。名号叫做剑一的老人没有回答,默然让开身子,冲宋家年轻宗主摆出一副请的姿势。
宋逸安重新翻身上马,一马当先,纵马上山。
行至半山腰,苏步青叔出现,他肩头撒着些许雪花,头发都白了,想来这位天门剑派的小师叔是步行下的山,而且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不像他的七位师兄,御剑下的山。
剑一老人见了苏步青喜笑颜开,来到正在行礼的后者跟前,向宋逸安介绍道:“宋宗主,这位是老夫的小师弟,如今是暂代我天门剑派的掌教。”
心里念叨着原来他就是苏步青,宋逸安下马抬眼向前看去,本就是从宋三那里听到苏步青这个名字的他,对眼前这个有些憨厚的中年人自然没有什么印象。宋逸安拱手作辑,说道:“宋逸安见过苏掌教。”
苏步青明显一愣,好奇问道:“宋宗主认识在下?”
宋逸安微微一笑,说道:“苏掌教自谦了,与你相比,小子应该才是无名小辈。”
苏步青面色平静,不以为意一笑,与宋家年轻宗主携手上山。山道上积雪重重,所以两人走的很慢,宋逸安抬头看着天山之颠已经若隐若现的天门剑派山门,思绪陷入之前那位剑一老人的话里。苏步青见前者在发征,笑道:“宋宗主貌似对天门剑派很感兴趣啊?”
宋逸安收回目光,如实说道:“确实有一点兴趣,本宗主刚好与剑谷云氏云老前辈认识,听他说过一些关于苏掌教七位师兄的事情,所以有一事不明……”
苏步青笑容和熙,毫不介怀得说道:“宋宗主说的是云老前辈一夜折七剑的事吧。”
这位天门小师叔如此大度,倒是弄得宋逸安不觉赧颜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
苏步青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师兄,见后者笑着点点头失意允许,才扭头看向天山之颠,叹口气幽幽说道:“七位师兄与云老前辈并无战过,那一夜他们只是谈了一些剑道感悟而已。”
宋逸安这下更不懂了,疑惑问道:“那为何?”
为何世人都在传一夜断七剑。
苏步青撅嘴道:“还不都是为了所谓的振兴天门剑派么……”
宋逸安还是云里雾里,既然要振兴天门剑派,那为何还要故意装成是七剑被云山尽折断,天门剑派之所以衰落至此,还不都是因为作为中流砥柱的七位师祖退隐吗?虽然心有疑问,可宋逸安也不好再问,只能默然。
上了天山,便看到了世人盛传的天门。天门剑派建教天山,很大一部分是依靠此门而立。传说里是百年前有仙人降落在此,得建天门,希望后背有惊艳之人可从此门飞升。普通老百姓以讹传讹说的越发邪乎,许多京州文人仕子常费力爬天山,为的也是一睹天门,甚至就连不少江湖中人都信以为真。但如今在宋逸安看来,天门剑派的这扇被世人称作天门的山门,跟世间谣传的委实差了太多,高宽不足三丈,虽说全由大理石铸成,颇有恢宏气势,但跟长生宗大门还差的很远,更别说将之称为天门了。
苏步青与他七位师兄驻足停在山门前,神态毕恭毕敬,虔诚施礼。宋逸安见状,以为是天门剑派的规矩使然,不以为意,他是个外人,所以便站在那儿干等着。
“宋宗主是不是觉得这天门有些名不副实?”苏步青蓦的笑着开口问道。
被这位天门小师叔戳破心事,宋逸安先愣了一下,而后迅速恢复常态,可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是尴尬笑笑,敷衍般说道:“哪里,贵派山门颇具气派,与这万丈天山相得益彰,可谓气象恢宏。”
苏步青笑意深邃,故意凑近宋家年轻宗主,低语道:“宋宗主就别说好听话了,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觉得这山门又小又寻常,怀疑是不是山上的师兄或是同门自己人发出的谣言,要不怎么都说这是天门呢?师傅为这没少批评我,大师兄总说等我大了,等练剑了就知道了,可我天资愚钝,只会读死书,学不来剑,如今都年及不惑了,还是没能知道。”
这时,那位剑一老人插嘴说道:“小师弟不急,天门剑派还有我们七个老头子,还没有到那个难为你这小师弟的份上。”
宋逸安在一旁听着这对儿忘年师兄弟的对话,虽然还是没听大懂,可就是感觉心里暖洋洋的,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武当山。
宋逸安脑海里不自觉涌现出这三个字,他扭头看向苏步青与剑一老人,心有所感,这般恬淡释然,正是武当山那群仙人的风格。可等真正进了山门,来到天门剑派的教内,一路看到不少天门剑派弟子对那苏步青的白眼,以及听到一些零星碎语,宋逸安又觉得这哪里是武当山啊。
进了大殿一一落座,待奉茶侍女走后,按照常理,本该先客套几句以活跃气氛,可那位剑一老人直接肃声问道:“宋宗主是不是一直在好奇,老朽以及老朽六位师弟手中佩剑为何会完好无损?”
宋逸安本来想不耐烦说句“不就是为了你们天门剑派振兴吗”,但看眼前老人的认真模样,还是咽了回去,恭敬说道:“还请前辈解惑。”
剑一老人手捋白须,语气平淡,竟说起了旧事:“师傅曾说过小师弟有剑仙慧根,只要愿意提剑,入剑道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未来天门剑派兴在小师弟身上,我们七个老头子不服气啊,就想要替小师弟分担一些。”
宋逸安依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而天门剑派那位小师叔苏步青,却是一副黯然神情脸上全是,说不出的忧伤。
剑一老人继续说道:“之前老夫跟宋宗主说这世上还唯一有一处可开天门的地方,就在我天门剑派,这话不是老夫说的,而是老夫师傅说的。师傅之前开天门失败,何尝不也是为了要替小师弟分担一些,倘若我天门剑派有人可剑开天门,为世上求仙之人打开一条飞升之路,世人还会忘了我天门剑派吗?”
已经听出一些门道的宋逸安所有所思,右手拇指习惯性来回摩挲若水剑剑柄,出言问道:“前辈就是靠这些说服云老前辈的?”
剑一老人点点头,语气钦佩,微笑说道:“但我觉得,云前辈肯定不在乎天门剑派兴不兴旺,他为的应该是那五百年世人求仙不成的大义。”
宋逸安深以为然,内心起了兴趣,坐直身子又问道:“齐老前辈都没能开的了那天门,本宗主很好奇前辈您是想怎么做?”
剑一老人笑意深邃,将腰间佩剑取下,与此同时,苏步青其余六位师兄也一起摘下腰间佩剑。七人笑着将佩剑丢出,七柄长剑竟是心有灵犀一般飞到了一起,犹如戏耍的孩童般。
宋逸安见了这一幕,内心深处猛地触动了一下,脑海里快速闪现过一副副画面,心境好似又开了某窍,胸中豁然开朗。
剑一老人反问道:“宋宗主可曾听说过七剑合璧的传闻?”
宋逸安表情立刻变得肃穆,沉声说道:“三百年前剑仙李玉玄一剑断了仙路后,其佩剑受天道镇压,碎成了七段,坠落人间。据说是有位铸剑铁匠寻到了这七段碎剑,在其基础上,又加以神铁玄石,最终锻造出了七柄新剑。这七柄剑中因为有剑仙李玉玄佩剑碎片,所以也凝聚了剑仙的一部分精魂,相传是若找齐这七柄剑,使其合力运行,就可重开天门,这也是世间常流传的……”
“七剑合璧天门现……”剑一老人望着场间嬉戏的七把长剑,呢喃自语。
宋逸安大吃一惊,慢慢起身指着七柄古剑,不相信问道:“这不会就是那七把剑吧?”
剑一老人心安理得说道:“师傅说是。”
宋逸安擦擦汗,心说什么叫师傅说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这么随便。他重新坐回去,喝了一口早凉掉的茶,又问道:“那七位前辈闭关三十年,今日出关是大功告成了?”
没想到剑一老人摇了摇头,表情大变样,有点为老不尊的嬉皮笑脸说道:“这不是见宋宗主您来了,小师弟没名没脾气,天门剑派若没个像样的人出来迎接,您一气之下再来个马踏天门,我们这七个快要入土的老人死不瞑目事小,天门剑派少了个唯一一个招收弟子的幌子就坏大事了。”
之前确实有马踏天门这个想法的宋逸安虽然神情尴尬,但心里却是很舒服,之前那种武当山的感觉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