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的情绪果然有些不对劲,但这也给杨忠一找到了一个下逐客令的机会,他刚准备把门关上,陈志却先一步用手给抵住了。陈志说:“我感觉得出来你现在很害怕。”
杨忠一当然害怕,面对这个曾经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要真过招,恐怕自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杨忠一只有把门拉开,说:“请进吧,你要是想揍我,我看在里面比较方便。”
陈志走进去连鞋也没换,而且把手里的烟蒂扔到地板上用脚捻灭,他原地转了个圈子,然后向杨忠一摊开两手,说:“不错的房子,能住进这里的人需要多少年的打拼?”
杨忠一不吭声,今天陈志帮他在李家解了围,但也是一件在老板面前吃力不讨好的事,让他发泄也合乎情理,动嘴总比动手要好得多。
陈志指着杨忠一的鼻子,说:“我跟了老板8年,我有的都是我应得的,但是你还不到3个月,你住的地方,你开的车子,你装的票子让我很眼馋!”
杨忠一点点头,表示陈志说得完全正确。
陈志走到他跟前,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上,说:“你要不是老板亲点的人选,我会让你消失。”
见陈志情绪激动,杨忠一实话实说:“不用你费力,我明天会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然后把我住的房子,开的车子,身上装的票子统统还给你的老板。”
陈志有些不相信,倒退一步,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地点点头,说:“李南昕的女儿是弱智,你不想娶,对吧。”
“我不爱她。”
“放屁!”
这次杨忠一有点不明白了。
陈志突然坐到了沙发上,垂头丧气地撑着脑袋,不久他放低了声音说:“娶不娶,走不走,还不还,这些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实话告诉你,今天我喝多了酒,就在我甩你下车后,我喝得上了头,我原本是打算好好揍你小子一顿,但是在来这里的路上我接到了老板的指示,老板要见你。为了不在你面前冲动,我足足在外面熬了一个钟头,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然你现在早被我打扒下了。”
杨忠一暗自庆幸躲过这一劫。
陈志看着他,神志似乎已经有所清醒,说:“跟我走吧,去见老板。”
“现在?”
“现在。”
杨忠一心里清楚,此时若是拒绝,自己会被“拎”到萧建宏面前,陈志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当他披上一件外套和陈志走出家门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囚犯等候法官的处置。
两人往住宅区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突然被一辆拦在前方的轿车的聚光灯照得睁不开眼睛。车是一辆红色的“宝马”,萧玉萍从车里出来,她对正在用手挡住刺眼光线的陈志说:“杨忠一不能跟你走。”
陈志先是一惊,尔后盯着突然出现的萧玉萍,他的喘息声像饥饿的野兽一样愤怒。
萧玉萍走到陈志面前,刺鼻的酒气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她说:“杨忠一现在不能去见老板,明天我会给老板一个交待,你请回。”
陈志指着身边的杨忠一,青筋暴起地:“你要保他?”
“对,我保他。”
陈志面部肌肉一阵抽动,浑身开始颤抖,他扭头看了一眼杨忠一,立即目露凶光。杨忠一不寒而栗,并站稳脚根防止陈志的随时袭击。
“陈志,如果你动手,你应该知道后果。”
萧玉萍的声音不温不火,却像一条无形的钢鞭挟制住了陈志的行动。陈志颤抖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却突然像散了骨头的软皮囊瘫倒在地上,他双手勉强支撑着身体,开始呕吐。
萧玉萍和杨忠一先后蹲下来接住陈志的手臂,杨忠一轻捶他的背部,萧玉萍拿出纸巾替他擦嘴。陈志呕吐不止,一肚子的酸水像开闸的洪水从口里往外喷,溅到萧玉萍的手上和杨忠一的裤管上,一股浓烈的胃酸味熏得他俩都忍不住开始干呕。
杨忠一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并重新躺回到自己的床上。但是他仍无法入睡,他回忆一个多小时前陈志呕吐的情景,陈志不仅在吐而且呛得泪流满面。当他被搀扶起来时竟神经质地发笑,分明是笑,眼泪却不止地往外流。
这症状与杨忠一发现吉莉是“情场佣兵”时的反应很相似,
现在杨忠一好像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萧玉萍为了他杨忠一假借老板的指令安排陈志做事,让陈志心里不爽,萧玉萍在陈志面前力保杨忠一的举动刺伤了陈志的自尊心。
凌晨3点了,杨忠一起身在卧室内来回渡着步子,外面的世界死气沉沉,但是很快他听到了与自己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也有脚步来回走动的声音,他猜到萧玉萍此刻也没睡着,和他一样在房间里“散步”。
萧玉萍其实一直在杨忠一家附近逗留,在他家里抽完烟出来,她就猜到陈志立即会受命于老板来“请”杨忠一回去“问罪”,所以她一直在自己车里守候,果不然在凌晨1点多,看见陈志和杨忠一两人从家里走出来,她立即实施拦截。
陈志虽然离开了,但萧玉萍主动提出在杨忠一家里待到天亮,只有她在这里,陈志才不敢胡来。
当窗帘被外面的阳光渗透进来的时候,吴兰姣把杨忠一弄醒过来,小声问儿子:“怎么萧小姐在自家过夜,我看到她的包还放在厅里的沙发上面。”
杨忠一睁开惺忪的眼睛,吐辞不清地:“昨天太晚了,没让她回去。老娘你放心,萧小姐一间房,你儿子一间房,这个屋子里的人清清白白。”
吴兰姣没再多问,马上去准备这两个人的早餐。杨忠一洗漱完毕后下楼来时,又有人在敲门。听到敲门声他竟觉得心里有些乱,他一边嘀咕着当初为什么没安装门铃,一面不加犹豫地把门打开了。门口站着2个人,这2个人几乎让杨忠一差点晕倒。
左边是一脸冷漠的王老帅,右边则是稚嫩且洋溢着初恋激情的茵子。茵子见到开门的是杨忠一,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哥哥。”
“你们怎么来了?”
杨忠一问,其实他本是想说:你们怎么找到我家的?
王老帅说:“我们必须来,地址是陈志给我的。”
茵子增加了一句:“陈志和王老帅以前是战友。”
这2个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杨忠一家门口,让他几乎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2位“不速之客”没等主人邀请就“闯”了进来。
茵子见自己进了家门却在泛亮的地板上留下脚印,她知道这样有失礼貌,也是对哥哥的不尊重。于是茵子眼睛一转,很快打开了门边的鞋柜并顺利地搜出了2双布鞋套,她首先在自己鞋底套了一双,然后亲自给王老帅也套上,并有模有样地说:“我们是客人,客人不可以弄脏主人的地方。”
杨忠一想这下麻烦大了。
吴兰姣在厨房里听到家里有客人来了,连忙出来,第一眼看到了茵子。茵子一见吴兰姣竟没有半分腼腆,亲热地叫了声:“阿姨早上好,我叫茵子。我和哥哥是朋友,哥哥昨天去过我家。”
吴兰姣“哦”了声,不懂茵子说的什么,而且屋子里的这2个人她都不认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给客人倒茶。吴兰姣的态度让茵子小受打击,不过这并不妨碍自己第一次来到哥哥家的兴奋。她拿着手机走到杨忠一面前说:
“哥哥昨天走的时候把手机留在茵子家里了,今天茵子是专门送手机来给哥哥的。”
不等杨忠一反应,茵子发觉他眼睛有些肿,而且黑眼圈明显,就用手指一敲他的鼻尖,笑嘻嘻地:“哥哥有熊猫眼了,昨天夜晚睡不着么?肯定是想茵子了吧?”
不等他回答,茵子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其实茵子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想见哥哥你了,给哥哥送手机是茵子找的借口。”
杨忠一无语了。
茵子脸上已经彤红一片,好像相信自己的想法是真实的。
吴兰姣端来热茶,准备递给客人。王老帅却拒绝了吴兰姣客套,冷漠地冲茶杯摆摆手。这个中年男人好像生来就是游离在人类礼节之外的另类。这一举动让吴兰姣很是难堪。茵子看到后赶紧跑来接过茶杯,递到王老帅面前,说:“王老帅你喝吧,阿姨是哥哥的妈妈,你要尊重阿姨,就像尊重茵子的妈妈一样。”
王老帅接过茵子的杯子搁在茶几上。茵子转身对吴兰姣表示歉意,就像一个小学生在老师面前承认错误一样诚恳地:“阿姨对不起,他叫王老帅,王老帅其实人不坏。”
吴兰姣被茵子搞得糊里糊涂,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女娃,长相倒是蛮甜,怎么说话有些怪怪的,我儿子在哪里接触了这些人?
“老娘,你去厨房吧,我来接待客人。”
杨忠一沉默了好久,总算理清了一下头脑,他现在必须把吴兰姣支开。吴兰姣一走开,茵子就挽住杨忠一的手肘,迫不及待地:“哥哥带茵子参观一下房间吧,等茵子参观完了就去帮阿姨干活,茵子会做的事还有很多哩。”
茵子正要拉着杨忠一的手往楼上蹿时,萧玉萍正好从楼梯上走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