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我是假皇后,所以那宇文邕很少来,我这个凤鸣殿基本上跟冷宫差不多,这样对于我这个努力置身事外的人来说自然是很好,可是,也很无聊啊!身边伺候的丫头,一个二个话都不多说一句,又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本来对于不熟的人我也没什么话题,这样更好了,我无聊的更彻底了。身边能说话的怎么算也就剩阿娜了。鉴于,我一靠近她就会出事,我决定就算无聊死,也绝不找她。谁知道,我不找她,她倒找我来了。
“皇后娘娘,奴婢有事相求。”她居然给我跪下了!
“那个,公主啊,没有别人,你不用这样。”我忙想要拉她起来,她却执拗的不起。我只好说:“你说什么事吧,如果我能帮忙,一定帮。”
“请娘娘帮我离开皇宫。”
“啊?为什么?”
“我要去齐国找高孝衍。”
就是那个被我们冒险救出来,就头也没回,自己逃走了的哥儿们,听阿娜自己的话,似乎她也知道那人对她的感情不大靠得住,可是这会儿,怎么突然又要一头扎进去呢。我看着她,不禁有点不明所以和一些说不清的不知道是同情还是难过的感慨。
“可是我怎么帮你呢,你当初回来是和周国皇帝陛下商量好的,说白了,你们是下棋的,我只是棋子而已。”我很为难,我是名副其实的空手皇后啊。
“就是陛下不会同意,我才来求你的。不管怎样,你顶着我突厥公主的身份,又是周国的皇后,无论你做什么陛下都不会真的拿你问罪。更何况,我看陛下对你……,总之,只要你愿意帮我就一定帮得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之前他信誓旦旦的承诺“朕必会护你周全”,我觉得有些心慌,之前放跑高孝衍,不管是不是被人利用,最终结果的确是我对不起他。他不放阿娜走,终究也是因为我是假的突厥公主,哪天突厥可汗派个臣子来看望公主,我必然会穿帮的,那样,他会很麻烦的,我不能仗着人家的好心一再给人家制造麻烦,于是我决定夹起尾巴做这个假皇后:“我倒是愿意帮你,只是,我真的没有帮你的能力。”
“而且,你应该是会功夫吧,你自己明明可以逃出宫的,不需要我帮忙的吧。”我想到上次找她,她穿着夜行衣的样子,应该武功不错啊。
她苦笑一下,“我自然逃的出皇宫,可是陛下不放我,我根本出不了周境。伊曼,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帮忙,你帮我离开周国,之后是生是死都绝对不会再扰你。”
“可是,可是……”面对着她这么锲而不舍的请求,我有点招架不住。我低头攥着衣角,不知道怎么拒绝。
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这么难听的声音,此刻在我听来居然媲美天籁!
“参见陛下”“参见陛下”我与阿娜同时拜下。
“起来吧。”宇文邕看了看阿娜,对我说“突厥木杆可汗派遣他钵王子来访,两日后到达。”
我偷偷斜眼瞄阿娜,她脸色不太好看。其实我脸色不应该比她好看,怎么着我也就一冒牌货,真出事了必然是炮灰的那一个,她再怎么也是真的公主啊,无论怎么闹腾,该是公主还是皇后总还是可以转寰的。
我看看宇文邕,他想怎么办?看他气定神闲,喜怒不显的样子,我觉得无论如何他应该都有脱身的借口,唉,我可怎么办?
然后,皇帝陛下说话了:“皇后娘娘近来身染风寒,不宜主持国宴,念其思亲情切,特允其家宴。”
哦,这小子贼精啊。
于是,这家宴,就真是袖珍型的,只有我,阿娜,宇文邕,还有他钵王子。
“王叔此番亲来,旅途劳顿,侄女尽饮此杯,聊慰王叔之辛劳。”阿娜,豪气万丈的一仰头,满满一杯酒眉头都没皱一下就下去了,果然是草原的英雄儿女啊。想当初我和大学室友学人家操场上拼酒,一听啤酒没下去一半,我光吐就足足吐了一小时。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还好,此刻,我就是一倒酒的小丫头,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我悄悄打量这突厥王子,阿娜的叔叔,光看外貌说是她哥哥更可信一点。草原的人,骑马射猎,看体型就很健康,不同于其他使者,除了衣着身份,他钵的发型略显怪异,虽然头发编起来了,但可以推想其令人吃惊的头发长度。再看样貌,浓眉碧眼,嘴角含笑,亲切的望着他亲爱的侄女,阿娜,哦,不,阿史那公主,正牌突厥王女,那温暖的笑容好像在表示:别硬撑,别伤感,无论什么事叔叔和你父汗都会为你做主的。这么一位阳光型男,运动系帅哥,除了发型稍有诡异,这么温温柔柔的对阿娜笑着,羡煞旁人啊!我觉得心里酸溜溜的,想我,自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和别人打架都得自己拼命,那时多希望有一个天神一样的哥哥罩我,小叔叔也是可以接受的,当然父亲更好。
“唉!”我暗自感伤。略一抬头,见宇文邕黑白分明的眼睛含义莫名的瞪了我一眼。吓我一哆嗦。然后他钵的头就悲剧了,因为我正好端着酒壶转过他钵,走向宇文邕。然后,我呆若木鸡,瞬间反应过来,连连说对不起,撩起袖子就要给他擦,“住手!”“住手!”,两个方向,两个声音。
阿娜和宇文邕。
他钵恼怒的瞪着我,原本温暖若春风的笑容被令人胆寒的怒意代替:帅哥的怒气也不是开玩笑的啊。
我愣愣的站着。
“还不跪下!”阿娜急急冲我喊道,“来人,快带突厥使者去偏殿沐浴更衣。”
宇文邕此刻也下了主位来到我们这边,好巧不巧正好挡住我与进来伺候的宫女和内监。
我自有记忆以来就没下跪过,来到这里,也没被奴役过。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是男儿但是自有与生俱来的家门傲气,我们家族历来不敬天,不谢地,秉持命数,顺应天命,天帝都不能干涉我们家的事或人。虽然我也不清楚,这么傲的底气是从哪来的,却仍然继承了个十成十。虽然心里忐忑,却仍强自镇定的站着。
待他钵一行人走远,阿娜回过神来,神色慌张的看着我,又看看宇文邕。
“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只是酒而已,只不过倒他头上一点。”我心存侥幸的问阿娜,虽然我知道这是废话,想起他钵那令人胆寒的怒意,看着一向女王范儿阿娜的惊慌,我觉得我可能,应该,会挺倒霉的。
“王叔曾经在理发的时候被理发师行刺,几乎一刀毙命,休养了一年之久才恢复过来,此后他的头就成了他的绝对禁区,再也没理过发,也不准任何人碰他的头。”阿娜满脸遗憾的看着我,平静的讲着这个对我来说堪比炸雷的信息。
要不要这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我?”我觉得,我的心脏跳得有点颤巍巍的。
“要按他以往的脾气,应该当场就杀死你了,现下总归是在周国,而且在皇帝陛下面前,自然会有所收敛,当然也还得看陛下的旨意。”阿娜说着,略有挑衅的眼神看向宇文邕。
“朕自会给突厥使一个交代。”宇文邕一副居高临下,胸有成竹的形态,可是我心里没底儿,我就一小棋子,别被他丢车保帅了。于是我主动说:“我等会儿再诚挚的给他道歉,让他泼回来也行。”我信誓旦旦。
阿娜不屑的扫我一眼:“真天真!”
“朕说过会给他一个交代。”宇文邕又重重的说了一遍。
那倒是什么样的交代啊,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我依然恐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