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桌子上,攥着茶杯,转着圈儿吹,刚刚好似乎凉到正好能喝的时候,太后娘娘的旨意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到了——召我过去陪她念经。
唉,亲爱的太后娘娘,前面的官司我还欠您一交代呢,这会儿我躲您都来不及,我哪有心思念什么经啊,再说了,您当真有心思让我陪您念经?!
我虽然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却只能僵着脸,面带微笑的答应。不乐意归不乐意,不过念经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那个中毒事件,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
于是我昂首挺胸朝太后的朝阳殿走去。
谁知道,在朝阳殿居然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哦,不是,不是一个人。
念经嘛,有个僧人在,再正常不过了,可是那个僧人是我梦里的那个神秘的老僧人,那个和宇文邕对峙,曾看到梦中的我真实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人。
我不安的盯着他,不知道此刻见到他是命运怎样的安排。
“皇后!怎么对婆罗提大师如此不敬!”太后娘娘怒斥。
我立马低头,“不敢,只是宝相庄严,令人敬仰,故而怔忡片刻”。
“多谢皇后娘娘谬赞!”大师有模有样的颔首示意,
见这位备受太后重视的大师并没有在意,太后自是也不追究我的失礼,继而引我见另
一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大叔。
“这位是大冢宰,咱们大周的功臣,皇后想来没有正式见过,大冢宰虽然公务繁忙,但是孝心可嘉,特意来陪哀家诵经,这点儿皇儿却不曾做过。”说完似有遗憾哀怨之色,但转瞬却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这个是在埋怨宇文邕吗?这个是让我代表宇文邕表达感谢之意吗?或是让我代表宇文邕来尽孝道?
一时之间我拿不准太后是几个意思,所以又不好意思的怔忡了一下子。这个时候是不是我应该先开口打个招呼,只是,这个,皇后和大冢宰,谁官大呢?皇后不应该是比臣子要大吗?
我和那位大冢宰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会儿,我心说,即便我不是皇后那也是突厥的公主啊,没理由要我先低头吧。
然后就见太后娘娘拿眼神使劲捅了捅我,我不为所动,忍着眼酸,努力大睁着双眼。
婆罗提适时开口,“太后娘娘,时辰已至。请各位施主上前来取经。”太后无奈了,见我木头人一般,不再理我,自顾自的取下经书,端坐菩提。
那位大冢宰,虽然对着我一副官高自傲的趾高气昂劲儿,此刻对上婆罗提却甚是低眉顺眼的谦恭,他取过经书,随太后娘娘端坐一旁,虔诚的捧经梵唱。
眼见着大家都各自入境,我也一副不甘被冷落的倒霉样上前一步取经,却被婆罗提别有意味的扫了一眼。
那眼神怎么说呢,虽然有些像漫不经心的一瞟,却让我有一种内心小算盘被窥透的慌张。
香烟袅袅,梵唱如诗。
我心忐忑,莫知得偿。
从太后宫里出来时,我能清晰感觉到太后对我掩饰不住的愤怒,大冢宰略有轻视的眼神,摆着满脸的委屈,恼怒了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告退。
待离太后的朝阳殿远了,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拍拍脸,心跳如鼓,一息平歇。
以后应该不会再被召见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宇文邕,没能帮他挣些脸面。但是,我离太后这种宫斗中胜出的老狐狸远点,我的身份也不容易被拆穿不是,这完全是变相的帮宇文邕圆谎啊。
而且,上次从元玉扇哪里听得大冢宰这么个名字,好奇的打听了打听,大冢宰那种心计超群,一手遮天的权臣,不是我这个假皇后能对付的,所以我装做一个蛮横无脑的皇后应该是安全的吧。
所以我其实是安分。
所以我这不是逃避!
我觉得吧,作为一个假皇后,还是闲闲地喝喝茶,养养花,数数星星为好,不应该弄些个幺蛾子,拼命地挣存在感。
安分守己,这样才算明智。
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其实是很低调的,可是有人非得把我拉出来晒太阳,这个对于我这个不是太过光明的身份着实有点不厚道。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大臣和他们的大小老婆们,转头不明所以的望着谈笑风生的皇帝陛下。
他浑不在意我的疑惑,颇有风度的劝酒,时不时又微微侧身对我宠溺的笑上一笑,甚至接过侍女的酒壶亲手给我满上一杯。
“朕先干一杯,敬谢天恩,愿我大周国祚绵延,万世永享!”他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
底下群臣纷纷离席而立,齐齐高呼“国祚绵延,万世永享!”
“这一杯,朕要敬大冢宰,但是朕敬的却不是大冢宰,朕敬的是我的兄长,感谢吾兄与我一同守护大周,愿我们的子孙共享大周的安稳与繁盛!”宇文邕眼神真挚的望向大冢宰亦即他的堂兄宇文护。
宇文护端着酒杯,盯着宇文邕看了半晌,终是开口,“谢陛下厚爱!”颇为恭谨有礼,却有着难以言喻的疏离。
我看着宇文邕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抬手又是一饮而尽。他的侧脸,线条凌厉,此刻在我看来却有着一些莫名的失落与感伤。
可是,很快他掩去一身哀伤,重又满上一杯,“如此佳节,大家本应与家人团圆,奈何此情此境,朕有感于心,希望朕与皇后能与大家同乐,有国,有家,有妻,有子,大家同享天赐安详!中秋佳节,大家不必拘礼,尽情畅饮。”
所有人回到自己席位上,或是与旁人谈笑,或是品着御赐美酒,欣赏轻歌曼舞,似乎君臣一室,其乐融融,如果不在意宇文邕看着宇文护的眼神的话。
那种带着痛意与决然的眼神,只是一闪就不见了,犹如从不曾出现一样。
而宇文护自始至终都是泰然自若,似是毫无嫌隙的融入了此间安乐。
宇文邕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心事重重。
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把一切看进了眼中,再也没法安然旁观。
我想离开,离开这个皇宫,离开这个恋慕堂兄的皇帝,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绝望的世界!
可是未等我禀辞,却被宇文邕拉住,他像是醉了一般,倚在我身上,不言不语。
这算什么?拿我疗伤吗?我恼怒的推开他。
“别走,陪着我。”他软软的喃喃,重又倚在我身上,我却更是难过,推开他,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更有力拽住,抱在怀里,耳边是他低低的嗓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带我一起走。”
我挣了挣,他却抱得更紧,我挣不开,不得以借口陛下酒醉,亲自照拂着皇帝陛下离开宴席。
把他放在塌上,安顿好,我看着他紧闭着的眼睛,心里很复杂,为什么我会觉得难过呢,不自觉手已经抚上他的脸,轻轻抚着,想到宴会上看到的情形,蓦地缩回手。狠狠拍了自己抚上他脸的爪子一把,我站起身来,吩咐着小太监照顾他,转身就走,我发誓以后都会离他远远的!远的不能再远!
有这么骗人的吗,我这个可怜的炮灰,超级无敌悲催的灯炮!
虽然我觉得爱情可以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可是你非得骗的我喜欢你以后再让我知道我只是个幌子吗?太坏了!
我出得殿来,被风一吹,才发觉脸上干干的绷紧,我哭了?
我喜欢上宇文邕了?
这个石破天惊一般的认知让我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来这里之后千方百计的逃避的是什么,我怎么会明知道是个火坑还不知不觉跳了下来呢?
可是,宇文邕却是个......
我之前查宇文护怎么没发觉他和宇文邕还有别的纠葛?
那之前宇文邕对我做的那些算什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