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顾着身旁几乎快要晕倒的云黎,回头对他行礼:“奴家请求王爷先让云黎去休息。”他见我如此‘放肆‘,稍显意外之色,不过还是吩咐:“来人。”于是有丫鬟过来带着云黎下去,云黎恍惚着,任凭扶着走。
“谢过王爷。”我这才跪下。丫鬟们很快退开,就连那高大的贴身侍卫都现在亭子外面,他喝了口凉茶,转头:“现在可以说了吧。”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王爷,是洛婵。不知王爷可曾记得三年前内阁首辅国姓公昭长清昭大人?”
他不动声色点头,盯着我,在等我说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这句话我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是不说就真的走投无路了:“昭大人原名王爷是知道的吧,洛长青。”爹爹被封国姓公时很早,那时后来的太子才四岁,加之老一辈开国元勋几乎都不在了,所以知道爹爹原姓的人除了皇上就几乎只剩与爹爹走的最近的人了。
“那又如何?”他顿时眉稍一挑,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问道。
“洛长清正是家父。”我毫不犹豫,一字一字坚定道。
他听到此,却突然脸色一沉:“洛长清?你知不知道洛长清所犯的罪是诛九族?你若是他女儿便早已是死过的人!”眼神阴厉而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我鼓起勇气不畏直视他:“洛婵听闻爹爹说王爷为人重义。爹爹生前为王爷尽忠,诸多功劳,去后王爷就不能庇其遗孤么?”口气不卑不亢。
他盯着我很一会,看我神情坚决。突然,他脸上如冰霜融化般笑了,温和如清风语气缓和:“有点胆色,把你额头露出来。”
我的右额发迹前有一个兰花形胎记。后来爹爹出事了,我为了自保就将头发放下来挡住。我缓缓伸手,将头发寽了起来。他起身靠过来,伴着他身上淡淡的一股异香。从未如此近距离与陌生男子接触,他脸庞只离我不到一尺,墨色的眸子仔细地看着我的额头,而我却盯着他的眸子忘了礼数一瞬恍惚。他的眼睛线条英气,眸子漆黑明澈,温柔时有若一眼春水,冰冷时却让人如坠冰窟。
“三年来委屈你了,洛小姐。”
我回过神,他已坐回原处,轻抬手示意我起来,“令尊的确有托让本王护你周全,遗憾的是本王却不曾找到你,如今好了。”
我心里一阵意外,爹爹竟然托过他?
但眼下还是先磕头:“奴家谢过王爷!”
“起来吧。”
他继续道:“洛小姐,从你昨夜不露声色看来也有颗玲珑心思,希望对你的身份,你能有分寸,即使是在本王府上。”
原来那个时候我叫他澈爷他就懂了。因为睿亲王名陆城璟,字云澈,澈爷是父亲对他的称呼。
我点头顺从。他很满意:“你且在府上住下,其余本王来处理。”说得十分随意,言罢挥手示意我下去休息。看他神情开始略带慵懒,想来爹爹的事看来只得以后慢慢问了,我退出亭外被丫鬟领着往住处去。
刚出亭外不远,但见一蓝衣道人持一把浮尘往亭方向来。那丫鬟见他立刻行礼:“宋爷!”声音几分惊喜。
看来来头不小,我也立刻退到路旁小心抬眼打量,看到他近来不禁一愣。
此人看上去双十出头,身材颀长,一身似道袍的蓝色锦衣显得他出尘脱俗,头上一丝不苟耸立着一顶青玉质莲花冠更显得雅致。
他注意到有目光看他,稍稍一偏头一双明亮眸子便直视向我。
我连忙避开低头,他却径直走了过来,我明显感觉前面丫鬟身形一颤。只感觉头顶一阵风,抬头他举着浮尘赫然指着我问丫鬟:“莹香,此人是谁?”
“回宋爷,是王爷带回来的洛姑娘。”莹香看着他脸绯红了一片,忙回话。
“洛!”他蓦地收回将浮尘往手臂上一放,慢慢打量我一会,目光犀利像一匹狼盯着猎物般绕有兴趣,“想不到你竟然还在。不过……好个洛家丫头,你这幅皮相,真真有意思。”他每一个神情动作都风度翩翩,使得身前莹香痴迷地盯着他目不转睛,他却就如没看到一般。
我不禁微微后退一步。
他见我不答话,带着点戏谑一声轻笑然后道:“看来吓到你了,那宋某深表歉意。”说罢毫不迟疑地朝湖心亭走去,他去找睿亲王竟然不用通传?看上应该是王府幕僚但地位显然远远高出王府其他幕僚。
人已经走远,莹香还深深地对着他的背影行礼:“宋爷慢行。”我目送他过去,依稀得见亭中睿亲王悠然闭目而坐,对外之事丝毫不关心。
自此,之后一路那叫莹香的丫头就开始跟我喋喋不休地讲那道士的事。那人名叫叫宋远铮此次是随睿亲王从青州来的,据说以前出身全真门下,但早已入了俗说他是道士也不贴切。
宋远铮年轻有为可是了得,在王爷身边无人比得过他的地位。是王府执事大管家,手腕铁血冷漠,如此严谨之下三年来王府上下没有出过一次纰漏。若是一般人做到这样,丫鬟家丁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怨言,但偏偏他宋云铮长相那是让人见了爱之不及,只要他微微一笑,哪怕是男家丁也丝毫不提怨言之事了。丫鬟婆子们就更不说了,恐怕除了睿亲王,最想嫁的如意郎君就是他了吧?
“奴家还是喜欢咱们爷(睿亲王),可是每次看到宋爷就忍不住要看他,一看他就停不了,真是啊,好难打算。”莹香一脸娇羞,又有点懊恼。
我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这个宋远铮是怎么认识我的。
来到我与云黎的房间,我看了看幔帐之中睡着的云黎,安顿好柏叔的骨灰盒。
对着偌大的雕花铜镜看了许久,突然下定决心一把拔下簪子,墨色长发披肩而下。
我轻柔地梳着然后慢慢束起头冠。去了一脸脂粉,黛笔轻轻在眉上描着刚毅的线条。画完还是觉着有些秀气,于是为求保险我特地缝了一块藏青色眼罩戴上左眼。
片刻之后我看着镜子里的男子。略显稚嫩的脸,莹白温润,剑字眉毛,高挺的鼻梁,像一个柔弱书生。不由得心酸乍起。扭头不看而是起身望向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