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官文,站在吏部的门口,仰望着吏部那两个字,心里百般滋味。
如今我是大昭二品大员了,虽然名义上是暂带,但方英导丁尤期限是三年,他基本回来已经不可能再任,如此我不多久便会是真正的吏部尚书!感觉就像做梦般。
“容大人,呀,您怎么站在外面?”是吏部给事中余忠。
我认识他,于是对他点头一笑,“余大人。”
“容大人一个人来的?怎么这么早,下官也是才接到通知您要来。”他看了看四处,“大人要来应该通知下官去接您。”
“不用这么麻烦。”我笑着。
“是啊,容大人自然是怕麻烦的人。”接着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迎面走来一个玄青色官服的文官,三十岁左右,温文儒雅,虽做派一股书卷气,眼神亮的耀眼像个武将,五品官服:“容大人好生年轻有为啊,能把圣上哄的团团转。”
官场向来有拍马迎合,也有看不顺眼冷言讥讽我早已习惯。只是这下级对上级冷眼讥讽倒是少见,我不动声色颇为感兴趣地盯着眼前人,心里默默打趣:他这是不认识官服颜色还是?
“大人,这是左侍郎裴世勋大人。”余忠天见我神色不对,忙介绍道。然后低声对裴世勋挤眉弄眼:“裴大人,这是新来吏部尚书容大人。”他将那暂带两个字刻意去掉了。
裴世勋看着我轻蔑一笑,并无多大变色。
原来是裴世勋!我听爹爹曾经感叹过他是个人才,就是为人颇有些恃才放旷。所以做了六年的官还是个五品。
爹爹说是人才的想必一定不会差,我不与他计较反而好言道:“裴大人谬赞,大人比容安资质老,以后吏部工作容安还得仰仗前辈多看着。”
“哈哈,你容大人还有什么工作仰仗我?您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要是看不惯什么尽管御前来个奏本立马前途无坎。”说完也不看我,直接扬长而去,边走还边唱:“阴云蔽日,危我江山兮,心有力兮,力不足矣。”
我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有些无奈:“走吧,我们进去。”
余大人愣愣地看着我,点头边说:“大人您别跟他计较,他就是那样…”
我当然知道。诚然他说的一点没错——我的确有那么一点妖言惑圣的嫌疑。我的今天外人看来也就是个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才能走到这一步。况且,他的老上司去了还跟我脱不了关系。
我怪不了任何人。
想去看看熟悉熟悉吏部的公文,虽说暂代,也得把事情办好。走到办公的地方,官员们都凑过来向我问候,我笑着一一应答。
来到档案室立即看着所有的公文书籍全部都是整整齐齐的,心里松了口气。
顺手翻了一本,条理清楚记录工整,一点也不像缺了管事都快月余的地方。
我很衷心地道了一句:“各位大人辛苦了,整理的这么好。”
“都是裴大人一直在整理,就连方大人在时也是。”余大人忙替裴世勋邀功,他怕我记罪裴世勋。
我点点头,顺手翻开一本人事调动册子。作者是裴世勋本人,我忍不住仔细看了下。首先感叹这字苍劲有力,入目赏心。条理记录得清晰,心思缜密,甚至每个人的个性才能以及适合的职位他都有记录。
放下册子心中便有了结交他的意愿:“你们都去忙你们的,我四处看看,余大人劳烦你带路。”
“是是是,容大人这边请。”
无关官员都各自回到岗位上去了,其实才开春,他们也没什么事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裴大人呢?”我回头问余大人,“怎么刚才就见他走了?”
“大人有所不知,裴大人向来只要是把公务办完了就走的,也没落下什么差错。”他为难道。
“这可不行,劳烦余大人去把他招回来,我有事问他。”
“大人尽管吩咐便是,还客气什么。下官这就去。”余大人看我脸色正常不像怪罪的样子也松了口气。
我坐在尚书椅子上看着左右的摆设,翻了翻文书,不一会裴世勋便回来了。
“容大人找裴某有何贵干?”他一来,眼睛睨着我不行礼不问安,气场比我还嚣张。
我抬手遥遥指位与他:“裴大人坐。”
他依然站着,一动不动懒得看我的样子答到:“容大人有什么事就长话短说吧,在这呆久了裴某眼睛疼的厉害。”他在指我碍眼。
本想问他关于吏部的工作平时要怎么做,他这一句话将我热情全然扑灭。
听到话头不对,门外不一会有不少官员现在院子里远远地看着这场闹剧,似乎在等着看我这个新人怎么压得住这老油条。
我再一次盯了裴世勋一眼,他一声冷笑除此之外无反应。
我决定改变主意。
嘭!毫无预兆我一下拍案而起:“裴世勋你反了不成?”声音很大,前堂原本还嗡嗡地讨论声一瞬间没了。整个吏部衙门可闻丢针。
他显然没料到我这么激动,稍稍一愣,但随即很是不屑起来:“容大人这是要拿裴某开涮?”
“本官是大昭国的二品官员,直接管你的吏部尚书!你三番几次侮辱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我话说的很重,严厉地盯着他。
他盯着我,果然是老油条,片刻之后便镇定自若:“你要是嫌我尽可削了我的官职,我也落得清闲。只是容大人你就要忙活一阵了。”
我对他的威胁没有任何反应:“身为朝廷命官如此藐视天威,不服管教,吏部乃是六部官员表率,容不得你。”
他这下才稍有惊恐之色,但也忍着,然后轻笑一声:“如此,便随大人意吧!”说完将那头上乌纱一取放在我桌上,然后潇洒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语不发。
“大人,要不要下官去把他喊回来,大人息怒他就是那性子……”
我一口回绝:“不要喊他!谁跟他求情谁跟他同去!”
霎时,整个吏部一片死寂……
同年三月,裴世勋被贬为青州巡按。青州位处边境,战乱即发,相当于充军去了。或许是我心中的某些自私,我把这个人贬到睿亲王的封地。
皇帝批的时候抬起眼皮意味深长扫了我一眼,然后只是轻笑一下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问直接就盖了印。
裴世勋走的时候我没去送他,不是不想去,而是没法去。因为是骂我的言官这几天几乎恨不得把我家挤破,我也称病只能一面躲着,一面叫宋远戈帮我青州沿途送书信。
言官就是看着好处便来骂人参合,真正谁都没有跟裴世勋求情,他们都是老滑头,知道这个情求不起。
自此,听闻吏部整个上下都开始传言我心狠手辣,铁面无情。
我很无奈。其实除了裴世勋吏部那些人我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的还是我没没蒙上的那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