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我看见了，那虚无。

　　将时间推到安琪儿将天使独有的水银之血赐予陈赤的时候。

　　陈赤在那个时候已经处于死与生的交界线，因为没有人能在肋骨刺穿腹腔，脊椎断裂成七巧板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吧，除非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很遗憾，陈赤虽然身为虚空学徒，但依旧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人类，所以他的身体已经死了。

　　有人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自己的一生会像回放的电影一般，让自己欣赏，一直到自己降临在这个世界，并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结束，这时间虽然很短暂，但依旧是存在的，只有这一切都结束了，人才会满足的死去，不留半点怨恨。

　　陈赤有些不一样，他对前世不带一丝眷恋，他知道，在这灰白色的回忆里，一切美好都是过去式了，他想要活下来，就不应该去看这些，应该去竭尽脑汁的思考让自己活下来的办法。

　　这毕竟太累了，陈赤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过去的生活，抛去枯燥无味的部分，这其中还是夹杂着为数不少的童趣，开怀和喜悦。在陈赤看到最后那小时候的自己考试不及格那父母的失望的眼神是就停止了继续向前探索。

　　因为他已经死了，灵魂变成了破败和死寂的灰色，带着不甘心，带着怨恨和执念，灵魂开始逐渐沉没进大地里，他即将前往黑暗，广袤无边的虚空。

　　每一个生者在死后都会有灵魂存在，除了拥有独特的知识以外，灵魂都会回到属于他们的归宿之地。

　　虔诚的信徒会侍奉在它们信奉的主的身侧，主不死，它们永存。就好像北欧的英灵殿，基督天主里的天堂。又或者是有罪之人存在的地狱啊，又或者是佛教徒里的灵山啊，诸如此类，它们因为人的思想而诞生，也因此拥有了收纳人灵魂的能力。

　　至于最开始，在没有人类思想染指的领域里，人死后只有两个去处，因地域来划分。

　　身处于东方的人死后，灵魂会飘到大海的尽头，承载灵魂的冥舟会返航，而灵魂会掉落到那永远没有底的海中之谷，其名为“归墟”。灵魂在那永远没有尽头的旅程之中消散，返还在天地之间。——《列子：汤问》

　　而身处西方的人，死后则会归于天空，灵魂离开死去的躯体时，听不见亲人的呼唤声，也不会对过去有任何的眷恋，就会“掉落”到天空。在虚无与生者的世界的交界线，是没有杂色的纯粹，不知道是光明，或者是黑暗。

　　那生与无的分界线在天空之中，就像是看不见的，不起波澜的水面，灵魂会面朝天空没入其中，直至看见那广袤永恒的虚无，亦有人称其为虚空。————《斯盖得见闻录》

　　陈赤没有信仰，目前的他即使是垂死也不信奉任何的神明，即使他知道神明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所以他的灵魂开始飘向天空，没入那灵魂最终的归宿，虚无之地。

　　这个过程很短暂，也很快，在陈赤的灵魂没入一半的时候，安琪儿的水银之血与陈赤的身体相溶，这时，属于这个世界至高的创世主，上帝雅威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了。

　　即便只是属于已经是半个堕天使的安琪儿那残余的不多的水银之血，但其中依旧包含着浩瀚而伟大的雅威的神力，其名为——光。

　　陈赤已经看见了那片虚无，正哀叹自身的渺小，准备消散在这一片虚无之中的时候，陈赤被一道金色的锁链束缚住了，更准确的说法是缠住了导致陈赤死亡的地方，他原本躯壳里的脊椎的部位。

　　陈赤被拉回了生者的世界，在陈赤回头的时候，他看见了另一份伟大，不是自然的伟大，而是属于神明那独一无二的力量，陈赤看见了光的颜色铺满了他的眼睛，他心中的世界。

　　不可描述的颜色，全世界已知的数千种色号的组合来形容陈赤所看见的光都显得匮乏无比。就在那一刻，陈赤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盲人，但是幸运的睁开了双眼，得以重新看见这世界真正的样子。

　　然后，陈赤醒了，但是意识回归到肉体的路上，陈赤停留在了一个地方，那是脑海里的《白上白》，陈赤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加感谢画家前辈的馈赠和慷慨了，这一份力量让陈赤幸运的看见了两种伟大却没有瞎掉，遗忘掉这份记忆。

　　陈赤在这白色的脑中世界里，盘腿而坐，看着眼前的黑人说道：“摩根，你看见了吗？那道光，还有那至今都描述不出来的地方。”

　　摩根只是站着，听到陈赤那支零破碎的赞叹声，恭敬地说道：“主人能够再一次来到这里想必是安琪儿的血起了作用了吧，作为形容词，光已经是对天上的父那份伟力最合适的描述了，拥有曾经的记忆的摩根，是可以理解主人的感受到，所以摩根很好奇，主人死后究竟看到了什么？”

　　陈赤笑了，脸上带着几分幸福说道：“摩根，你曾是天使，所以在你的世界里，人死了无非是天堂和地狱，但是我没有信仰，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我看见了的是，嗯怎么说呢？那个地方很大，很空旷，我的脚下没有地面。”

　　陈赤绞尽脑汁，试图描述出那份感觉，想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那个地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你就存在那一片无的世界里，孤独感隐藏在第一次见到的震撼里，这大概是虚无的味道吧，一切存在在那里都是没有意义的。”

　　摩根仔细的聆听着，它对陈赤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是一个异世界的来客，隶属于一个很强大的存在，为它效命，而且他的精神很坚韧，就像是一个拥有另类信仰的狂信徒，从不否定任何事物存在的意义。

　　就是陈赤这样一个人，在看到死后的归宿之地时，竟然会如此失态，以至于超过了对天上的父的力量的震撼，那那个地方想来真的很有意思。

　　正想着，只见陈赤摆了摆手，回复了心态，对摩根说：“这种事情记在心里就好了，现在的问题就很清晰了，安琪儿怎么办，她把我打死就是为了把我救活的吗？”

　　摩根有些不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开不来口的样子。陈赤发现了摩根的姿态以后，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有什么不能讲的！摩根，你想说什么尽管开口，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的地步。”

　　摩根有些感动，一边为自家主子的强神经和宽广的胸怀而赞叹，一边对陈赤说道：“主人，安琪儿用她的心头血救了你，您看到的光就是血中所存在的天上的父的意志和一丝微不可见的力量。”

　　陈赤有些奇怪：“是这样啊，安琪儿下那么大的血本，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这里面还有一些可能危害到我的阴谋吗？说吧摩根，我接受得了。”

　　摩根有些无奈，对陈赤的催促只得说道：“主人，你也许知道，天使并不是以种族的形式存在的，它们是天上的父创造出来的近乎完美的生物。”

　　陈赤点了点头，虽然心中隐约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但是依旧问道：“这些我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一直没有实体验证，现在我知道了，但是这又证明了什么？想要告诉我安琪儿我杀不死她吗？”

　　摩根摇了摇头，说道：“安琪儿已经将水银之血的力量用来复活主人了，没有了天上的父的意志留存的安琪儿不过是个堕天使，所以她不再是个威胁，摩根想说的是。”

　　“天使的外在有男有女，有时候也会因为宿体而发生改变，但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的关键在于——”

　　摩根看着陈赤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天使不是一个独立的种族。更像是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工具，所以是没有繁殖器官和性功能的。“

　　陈赤真的是惊呆了，他设想了摩根可能会说雅威大佬会关注他的微博推特微信公众号，也可能是安琪儿准备走霓虹的奇怪色情路线，但是想破脑子都没想到是这个画风。

　　（这得多大的脑回路和脑洞才能想到这里啊！作者！）

　　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所以陈赤勉强笑了笑，想要站起来，发现自己腿软了，只得继续坐着，然后陈赤问道：”可是我现在一切正常啊，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摩根的脸上甚至出现了那肉眼可见的怜悯了，摩根说到：“主人，你应该想得到的，你是为虚空效力的，所以天上的父的力量是无法从你的躯壳来转化你的灵魂，顶多让你的意志稍稍向光的信仰偏斜，但也仅限于此了。”

　　“所以说灵魂还是原本的我，但是身体已经是天使了？”

　　“从现实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是的。”

　　摩根肯定的下了结论，陈赤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没有什么气定神闲的幕后BOSS的气质了，只是忧郁的说着：“以前看那些主角为了力量和权力，给自己下面来了一刀，我虽然很佩服但是仍觉得自己也可以。”

　　然后陈赤转过身颓废继续着：“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事情发生得那么快，就连给我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我甚至，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告别。”

　　说完，肩膀不断地抖动着，看着情难自抑的陈赤，摩根叹了口气，只是走上前去拍了拍这个还很年轻的小伙子的肩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