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四人一静，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初一。
“君玉，府上怎么还有梁上君子？错了、应该是梁上女子。”李岩边说，边用色眯眯的眼光打量着初一。
杨玉眉头一皱，他从李岩看初一的眼神中看到了轻薄。
初一见杨阙皱着眉头，不发一言。以为在生她气，站在一旁低垂着脑袋。
这时坐在下首的赵掌柜，不疾不徐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道：“朝廷的律令我们怎敢违背，这是定远伯签下的认贷文书，文书有抵押之物的估值，我们对地契与房契的估价是三万两千两白银，定远伯也是在知道抵押之物的价值后，才与我们钱庄借贷。”
“文书在此，姑娘可以看一下。”话毕，便走到初一面前将文书递给了她。
初一不敢接过，抬头看向杨阙。
杨玉脸色有些不悦，那赵掌柜绕过自己和王管家，直接将文书递到初一面前，明显有轻视和挑衅的意味。
看着初一投来的目光，杨玉朝她温和的点了下头。
得到杨阙示意的初一这才接过文书，细细的看了起来，她越看越馁，看完后将文书递交给了杨玉。
杨玉只是拿着文书，他知道文书肯定是真，以之前杨阙的智商，想让他签下这份文书，一点难度都没有。
这是个局，而且杨阙是心甘情愿钻的。
当然，这个李岩显然也参与其中。从刚才他就一直为赵掌柜帮腔。
杨玉将文书还给赵掌柜淡然道：去公证吧。”
“初一姑娘，以后可别再当梁上女子咯。注意身份，你只是个下人，怎可在主人会客时出来插话，如此不知礼数，今后如何嫁的出去呦。”仍坐在椅子上李岩一脸荡笑的调戏着初一。
杨玉正要随赵掌柜出去公证，便听到李岩出言调戏着初一，杨玉大怒。
“放肆！”
“啪嗒！”地上传来闷沉的声音。
初一以为杨阙恼她刚才所为，忙双膝跪地。
李岩斜靠着椅背，右手捏着那稀疏的山羊胡，戏谑的看着杨阙怎么惩罚那多嘴的小娘们。
脚步声传来，一双黑缎纹云的锦靴出现在初一的视线里，杨玉站在她身前，初一没有说话，等待着杨玉的责罚。
杨玉双手搭在初一的肩上，将她扶起，转身指着靠在椅上的李岩大喝道：“你放肆！”
看着手指自己，满脸怒容的杨阙，李岩愣了一下！
不待他反应过来，杨阙不善道：“你怎敢在我府上，说教起我的人，你又恁的是什么身份？”
“堂堂举人，饱读诗书，却出言轻薄，对未出阁的女子恶言苛语，圣贤教你的仁善呢？”
“她自小便是我祖母认下的孙女，我杨阙的义姐，乃是定远伯府的大小姐，你竟敢出言不逊，亵渎朝廷伯爵的长姐，你该当何罪？你功名傍身，却藐视朝廷礼制，又当何罪？”
“再看看你这坐姿，哪有一点儒生士子该有的样子，倒像是粗鄙愚夫的做派，怪不得你三次落榜，原是圣贤书都白读了。”
“你……你……你……”
李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杨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还是那个孟浪轻佻，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杨阙吗？
“杨阙，你……”李岩咬牙大喝道。
“又放肆！”
“你竟敢直呼本爵的名讳，你这是大不敬。”
李岩自知失言，杨家虽然衰败在即，杨阙尽管声明狼藉，但他还是货真价实的一等伯爵，身份依旧尊贵，别说是自己一个未入仕的举人，就是朝中的官员见到他，也要尊称他一句定远伯，朝廷尊卑有序。
“我……”
李岩刚要自辩，杨玉打断他又道：“你父母没教你尊卑之分吗？我大周朝廷的功勋伯爵是你能随意呼喝的吗？圣贤的礼教经义你没学过吗？”李岩还没开口，又被杨玉劈头盖脸的一通回怼。
李岩顿觉七窍生烟，这点小事，有必要上升到父母和朝廷吗？他杨阙还揪着不放，怎么之前就没发现这杨阙有如此利齿呢。
“我……我……”
想要反驳，可自己今日确实落下口实，再纠缠下去，怕也只是自取其辱。用力一甩袖口，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瞀儒无礼，竟不告而辞，告诉门房，今后似这等无礼之人，莫要放进府中。”杨阙扯着嗓子在李岩背后不依不饶道。
刚要走出宅门的李岩，听到后头杨阙的话语，一个趔趄差点让门槛给绊倒。
见到狼狈而逃的李岩，初一心中一暖，杨阙是第一次这么维护她，之前这李岩只要来到府上，每次都要自己给他端茶倒水，杨阙把他奉为上宾，自是有求必应，她虽未出阁，但也能看出李岩的眼中邪意与觊觎，她也看出李岩与杨阙交往并非诚心，只是碍于杨阙的对他的恭敬，她也没有多言。
今日杨阙为她不仅冲李岩大发雷霆，还让李岩丢了面子，今后自是断了交情，没脸再上门来。
看着仍是一脸怒容的杨阙，初一心中欣慰，想着他这一月的变化，心道隐雨阁的大辱于他来说焉知不是福呢！
“咳……”
赵掌柜在旁尴尬的咳嗽了声，道：“定远伯大人大量，身份尊贵，身体刚刚痊愈，莫要为李举人气到了身子。”
“这……时候也不早了，还请定远伯随小的到京兆府将契件公证了。”赵掌柜不想节外生枝提醒道。
“走吧。”
杨玉并不多言，这是杨阙活着时欠下的债，他现在已是杨阙，自是要承担下他的所有与荣辱。
“爵爷……”
初一在杨玉身后叫了一声，想开口阻挠，却没有任何理由，她知道如果将地契和房契公证出去，那么杨家就真的衰败了。
杨玉看着欲言又止的初一，知道她的担忧，心中感慨，那杨阙之前那么混账，没想到她还这么为他着想。
“初一姐，这是我之前我顽劣不堪的代价。没事，今后就算是耕田我也不会让你饿到。”杨玉走到初一身边温声说道。
初一脸上一红，杨玉转过身来并未看到。
“我们走吧。”
杨玉说完，率先朝厅外走去，赵掌柜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
两人未走几步，却见一道绿色倩影从门外缓缓的走近，朝着二人走来。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女子容貌清美，身材欣长，凹凸有致的身体罩在葱绿的裙摆下，修长的脖颈，稍宽的额头，尖挺的琼鼻配上那略厚双唇，让其平添了几分性感。
杨赵二人眼前一亮。
那女子来到杨阙面前躬身福了一礼道：“纹娘见过爵爷。”
‘纹娘’
杨玉没见过眼前的女子，但他从府中下人那听说过该女子，这叫纹娘的女子乃是他那已“过门”妻子的贴身丫鬟。
他假装相识道：“何事？”
“小姐现在西苑，请爵爷过去，有要事与您相商。”
“我现在有要事要办，让她等着，我办完事后再去见她。”杨玉语气平淡。
那纹娘脸色不变，接着道：“小姐所商之事，与此间之事有关。”
杨玉心中一动，还未说话，只见那纹娘就又朝着赵掌柜道：“这位是永定钱庄的赵掌柜吧？”
“请您在厅中稍候，我家小姐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敢问姑娘，你家小姐可是……？”
“燕家，燕若水。”
不待赵掌柜开口，纹娘便大大方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