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信长走在外国的街道上，这是他第几次，走在外国的街道上。他把脚放进地面的格子里，那个格子比一只脚稍微小一点。他来到一条河边，他站在桥上。学会喝咖啡的他，到哪里都是先找咖啡店。新加坡的咖啡和国内的咖啡，味道还有点不一样呢。嗯，怎么说呢，有的咖啡是苦的，有的咖啡是带点酸的。个人喜好不同，施信长喜欢苦的。
已经入秋了，这里还不太冷。他走在街上，有一些小小的店铺。他有一点怀念国内的街道和国内小小的店铺。他从来没有走进过国内的，这种小小的店铺。但是，这一次，他挑了一家，走了进去。是一个卖木器的店铺。
这个店铺里，有木头做的桶，木头做的盆，还有碗和筷子。放香的盒子，盘子，勺子，端盘，等等。他一个一个地看，这个端盘，像一个艺术品。对，它就是一个艺术品。要不要买一个回家，可是，家里已经有一个端盘了，也不常用。那木头盘子呢，可我怎么带回去呢。算了，买几个木头勺子吧。他问了价钱，掏出信用卡来付费。然后，他拿着那些装在纸包里的勺子，走出了店铺。心里有一种感觉，他感觉，终于，在国外也找到了一丝归属感。这种归属感来自哪里呢，难道是来自咖啡。那个人不是说，咖啡是外国人的灵魂吗。是不是，我也得到了一些这种灵魂。至少，我看懂了这个勺子，施信长心里想。
他回到会议室，一个工作人员将他带到一个办公室。嗯，这是一个喜讯呢。
从办公室出来，他打电话给吉尔。这所大学要邀请他做这个学院的访问教授。施信长放下电话，回到会议室。他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屏幕和讲台。下午的演讲还没有开始。他就这样看着，陷入了沉思。曾经有人问过他，做学术的意义是什么，他当时的回答是，为了进步。但是为了什么的进步，他没有说。因为他认为，人每一天都是要进步的。但是现在，他想，为了进步，是不是这四个字，本身就是不进步的。人真的是为了进步而活着的吗。
施信长自己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咖啡喝多了，我思考这些干什么。我应该思考我的学生，为什么他们有的留下来了，有的选择了离开。优秀，优秀到底是进步的结果，还是进步的过程。他们都很优秀啊。他又看了一眼包里的那些木勺子。这些勺子，如果送给学生，他会送给谁呢。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学姐A。她真的是一个优秀的人，可惜啊，她去别的学校了。
他拿起旁边的咖啡，又喝了一口。这个东西，难道真的是灵魂。那么我每天，都在和灵魂对话。这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这个时候，大厅里的歌曲换了，放的是一首中文歌。凤飞飞，追梦人。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汲取了你的笑容。这是我们年轻时候的歌啊。年轻，谁没有年轻过。我们那个时候。
我们那个时候。这句话一开头，后面就会滔滔不绝。可是，我也是要50的人了。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干净的皮鞋，和没有褶皱的西服裤子。皮鞋底下，是这个会议室绯红色的地毯，谁踩在上面，都是熠熠生辉的。就像，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了你的姓名。他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吉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还回想着刚才施信长打的那个电话。她看见自己的皱纹，以及发层中间的那些个别的白发。她是也用很多护肤品的，但是再多的护肤品，也没有抵挡的了皱纹。那些丝丝细细的皱纹，是什么时候爬上了自己的脸。她的皮肤还是很白的，不化妆也很白。要不然，我去染个头发吧，她自己想。她想，下次施信长去新加坡，自己也跟着去看看吧，她还没有去过新加坡。
她打开镜柜，拿出一支口红。她开始对着镜子涂口红。不是很鲜红的那种，但是，她很开心。这个口红，和她的脸色很搭。她今天晚上不想做饭了，她要带着儿子去外面吃。嗯，购物广场那里新开了一家披萨店，就去那里吧。她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对着镜子梳了又梳。她走到厨房，开始整理各种餐具。这是她的爱好。她把围裙系上。开始清洗厨房的水槽。其实水槽一点都不脏，但是每天下午不清洗一遍，她就好像少做了什么事情一样。清洗玩水槽，她开始摆盘子。按照颜色和花式，从大到小开始摆。从左到右检查了一遍，然后开始摆碗。然后是筷子。最后，是勺子。吉尔很喜欢不锈钢的勺子。她买了很多。她第一次吃西餐，是施信长带她去吃的。她非常深刻的记得，当时喝汤的时候的那个勺子。后来，她就买了很多不锈钢的勺子，摆在家里。在家里喝汤，就也能喝出西餐饭馆里的味道。嗯，这就是煮妇的爱好。
她还不知道，施信长买了一些木头勺子。她会把木头勺子放在哪里呢。会和不锈钢的勺子放在一起吗。还是会把木头勺子送人？艺术品？你要是跟吉尔说这些是艺术品，她就会把它们放在柜子里面不使用它们。可是，吉尔也会想，用木头勺子吃什么呢。吃西瓜，它好像不太方便；喝汤，喝汤好像还是得用不锈钢的勺子；喝酸奶？喝酸奶不是有超市给的勺子吗。
超市的酸奶，和酸奶专卖店的酸奶，哪个好喝？她是喝不出来哪个好喝的。因为她也不太喜欢喝酸奶，她甚至不太喜欢喝牛奶。家里的酸奶和牛奶，都是给儿子喝的。儿子会不会喜欢木头勺子？不，他会觉得什么勺子都一样。酸奶他是喜欢的，牛奶他也是喜欢的。勺子，他是无所谓的。
吉尔终于把头发弄好了。儿子也放学了。她跟元宴说，我们今天出去吃吧。不了，今天作业多呢，会写到很晚，我不想出去吃。哦。那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嗯，清蒸鲈鱼吧。好的，我这就去菜市场买鱼，你好好在家写作业，我10分钟就回来。吉尔摘下围裙，换好鞋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