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营(二)
孟江渔一行人随着兵士在一处校场等候。
场内“嘿哈”之声整齐划一、中气十足,忽而台上之人转身,手持明晃晃的大刀,身材孔武有力、高大健硕,满脸络腮胡,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模样粗犷、气势逼人。
手起刀落,一招一式皆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狠厉之势显而易见。
“参见李校尉,这是今日刚到的新兵,还请李校尉费心。”兵头子对着魁梧大汉垂首抱拳。
“又是新兵蛋子,大将军真会折腾人,早知如此,北军那几个杂种随他去,老子不追好了,如今真糟心!”李峤愤愤地将大刀扔给一旁站岗的士兵,随手抹两把汗,大摇大摆下台来。
围着新兵转悠了几圈,他愈瞧心愈是郁结,很是嫌弃:“就这模样?怕是连刀都提不起,还说上战场,大将军莫不是和我说笑吧?这样的新兵蛋子要他有何用处!”
“李校尉,您担待点,平陵那地儿出了名的山多人少,这些个人还是费了好大劲凑得七七八八的,总不能将女人一并拉来打战吧……”兵头子也不嫌他一身汗味,微弓着腰凑近,看似俩人甚是熟悉。
“哼”一声,李峤横眉竖眼瞧着眼前这些个骨瘦如柴的新兵,恨不能立即冲去主帐评理,虽说他有错在先,却也不用如此为难他吧?
许久,他横一眼兵头子,负气带了几名兵士离开校场:“成成成!人老子带走,既然承应了大将军,老子定会做到。”
“好嘞!有劳李校尉了。”望着李峤的身影,兵头子嬉皮笑脸,转眼便对着孟江渔一行人严肃道,“还不跟上李校尉?”
“是!”
闻言,随行士兵当即整装待发,带着一行人跟上不远处的李峤。
不知可是李峤心里不爽,整天训练完回营,孟江渔已是精疲力尽,不想动弹。
“喂,小兄弟哪里人士呀?”她堪堪躺下,身旁便有人以手肘推怂她,悄声问道。
方一触碰,孟江渔吓得不敢动弹,缓过神才侧身稍挪开些,不予理会。
“别不理我啊,小兄弟我家住岭西雍州,姓纪名连,你唤我子玉便好,我虽说还未及弱冠,可表字自己早已取好,才不要家里那帮婆娘操心。我说完,该你了。”
推搡她几下,还是没半分回应,纪连颇为不满。
雍州纪家,桃李天下,南昭有几人不晓?他又怎受过这等无视?
“小兄弟,我这全与你说了,你一句不坑,哪有这道理的?”
有不有理全由你说了,你自己要说,又不是我逼得你。
唯恐身份暴露,又碍于此刻她真心神劳累,着实不想开口,索性捂紧怀中之物,闭目养神,任由他胡编捏造,自言自语。
次日旭日时分,日头还未露面,便有人喊他们起床晨练。
无奈下,大伙拖着疲惫不堪、浑身酸痛的身子起身,虽哀声在道,可也是有气无力的。
投身军营,皆生不由己,军令如山下的生与死,较之身体疲劳不过尔尔。
“小兄弟,等我一道。”穿戴好衣物,纪连不信邪又凑近孟江渔。
怔然片刻,孟江渔瞥一眼忽而凑近的男子,十七八岁模样,身着兵士服、发髻些许凌乱、身子单薄,却仪表不凡、举止得体,给人以清新飘逸之感。
因怕对方瞧出端倪,她不敢细细打量,故而压低声音粗声回:“哦。”
终是有了回复,纪连面露几丝欣喜,迅速整好衣冠,与她一道出了营帐,叽里呱啦说个不歇,连晨练时也不放过。
早知这人如此“健谈”,打死她也绝不招惹,话说这人好似自己堵上门的。
孟江渔无语问天,不远处李峤早已对他俩虎视眈眈,若非顾着身旁的玉面将军,怕是早就冲了来,惩戒一番。
倒是那玉面将军面目和善地远远盯着他俩这边瞧,孟江渔不由扫了眼纪连,神情古怪。
“可是很有意思?”纪连有些沾沾自喜,自己十六离家,而今不过十八,走南闯北了好些地方,大小事也见过不少。
尽管兵荒马乱,但雍州纪家名声在外,哪有文人学士不尊崇的?加之老纪公身前也是战功卓著,没几人敢动纪家公子。
看着与她并排的纪连,孟江渔满眼无奈,却是实诚地摇摇头。
见惯了吹捧,这般真实反应,他如何受得?
当即就要发作,幸得玉面将军开口:“辰时将至,大伙先去领早饭。”
众人散去,李峤负气叉腰冷哼一声,语气很是愤愤不平:“今儿中郎将不在大将军跟前听令,来我这做什么。”
知晓他见不得人玩忽职守,闻言,浮生也不恼,只道:“殿下这会儿正与莫将军议事,敬安便过来瞅瞅你最近咋样。”
“怕是瞧老子笑话的吧!”李峤面有不满,却暗暗透着些微红晕。
浮生轻笑,眼里尽是皎洁:“瞧你话说的,不就求胜心切险些入了北军圈套嘛,这事殿下早就不挂怀了。”
一说这事,李峤便急,从军以来就没那般窝囊,眼巴巴待他人来救,真有辱他南昭镇北将军威名。
当时也是一时昏头,忘了穷寇莫追一语,败兴回营后,他便被连降几级,简直成了笑话:“哼!又来笑话我,老子恕不奉陪。”
“哎哎哎,高志兄,言重了不是,你我共事多年,我是那种人嘛。”
“中郎将哪种人,还需我多说?哼,下回老子定要将脸面赢回,省得受你们的气!”李峤气急败坏地甩脸走人。
“高志兄、高志兄!”浮生叫了几声,见他毫不理会,便悻悻然叹口气,看眼方才孟江渔所站的位置离去。
领完饭食,孟江渔瞧着手里的粗面馒头与米粥,忽地鼻头酸涩,多日来的恐慌不安化作浓浓乡愁。
尽管家中吃糠咽菜,少有这馒头能吃,但一家人其乐融融却比什么都满足。
“想家了?”纪连紧随其后,一口馒头一口粥地过来,蹲在她身旁。
怯生生瞅他一眼,孟江渔往边上挪挪,咽下心底的思念愁绪。
“躲啥,我又不会吃了你。”他跟进。
“讲真的,你这婆婆妈妈、扭捏的模样,真与我家里那些个大娘小娘有的比,我瞧……”说着,纪连就欲拨开她脏乱不堪的碎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