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么,早就应该泡在温泉里了吧。”红豆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了这句话。
“地图上标的就是这里,也问了很多路,就这样吧,要不换你来开。”
坐在我旁边的女人叫红豆,长着一张红桃Q的脸,轻佻又不失优雅的眉毛,嘴角总是用很怪异的弧度维持着,当然我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天生就这样,反正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一头稍稍烫过的长发,发尖还有上次染发留下的亚麻色。
说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关系这个词对我们大概很微妙,不是恋人关系,也不是朋友关系,所以这个词没法概括我们的相处方式。
“你知道女人抿嘴就代表着“可以”么?”她翻弄着手中的杂志。
“这事不是你说了比我说的更权威。”
“我并不是这样啊,可是书上这么写着,我就想大概会是这样,只是我比较怪,然后问问你,毕竟你和女人上床的次数远比我多。”
“你说话还是这样不中听,我并不知道会不会抿嘴,我又不会每次都盯着人家嘴唇看,弄得像一个恋嘴癖一样。”
“再说,盯着嘴很容易分神吧。”我很认真的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场景。
“那你会盯着哪里?”她又很快的翻了几页杂志。
“大概是额头吧。”
“为何啊,你对额头有特殊爱好?”
“并不是,只是看着额头的时候心里很平静,不用去想东想西。”
我抽出夹在车里的纸杯可乐,抿了一口,已经没多少气泡了,只剩下焦糖味。我看了一眼红豆,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让我很安心,幸好她对这旅程还是有气泡的状态。
“你会盯着哪里?这么久一直都是你问我。”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两只脚搭在车头,靠在调过的车座上,吸了一口烟,轻轻吐了出去,烟顺着车窗飘了出去,和窗外的夕阳映成一体。
我回过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应该找个地方住下来,外面的蚊虫开始扑打着车窗,公路一侧的山石也因为影子的问题渐渐坠了下来,整个世界红彤彤的一片。
天差不多黑的时候,我们到了一个小镇,镇子不大,能开车的地方也就两三条街,剩下的路基本上只能靠走,家家门口都坐着纳凉的老人,扇着大同小异的扇子。
打听了镇上的小旅馆,其实也就这么一家,我们找了家饭馆,准备填饱肚子。
“你点吧。”我习惯性的把菜单让给了她。说是菜单,其实就是一张靠了塑料膜的纸。
“肉烧茄子,炒黄瓜。”她把菜单翻来翻去。
“总共就两面……”我还没说完。
“这你就不懂了,我并不是在选择,只是让自己看起来有很多选择。”女人的心理真的很难猜透。
“外加两碗米饭和三瓶啤酒。”我把菜单夺了过来还给了老板娘。
红豆吃饭的时候表情也不会放松,当然这只是对我而言,如果习惯了另当别论,或者说天生就是这样。她连口红都没擦就开始吃饭了,不知道会不会中毒而死。
这小地方的饭馆菜量大还便宜,一盘菜就足够我们两个人吃了,味道也很独特,并不需要迎合别人的味道。
“还不错。”她突然说道,我记得我是没听过她赞美过什么东西,听了她很久的抱怨,现在有点不习惯。
吃过饭,我们找到了一位大爷嘴里说的招待所,因为只有这么一家,也没得选,要不就得在车里憋一夜。
“红梅招待所。”她很认真又很嫌弃地读出了这几个字。
“你不去我可自己住了,车钥匙不会给你的,你自己找地方住吧。”
“我哪里有说不住。”
进了旅店,暗淡的灯光让我想起足疗店的特别生意。
“一间房。”
老板收了钱,直接递给我们一把钥匙。
“楼上左转第二间,厕所在一楼。”看样子是没有洗澡的地方了。
刚打开房间,一股闷了很久的味道扑鼻而来,红豆立马打开了窗户,味道渐渐散去,纱窗上漏了几个小洞,估计蚊子也进来了不少。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床和一盏灯,一台老式电视机。
红豆直接占了整张床,大字地趴在了上边,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海岸抓的螃蟹,姿势是差不多的,不过也没用那么不雅。
那个年纪如果没有大海和山野的眷顾,我应该早就死掉了,从七岁开始就完完全全死掉了。大海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跟朋友在海边玩一个下午,然后靠在大石头上晒干自己,最后等到退潮时,女孩子捡贝壳,男孩子收螃蟹,当然螃蟹也不是随便收的,因为它是活物,对我们这种几岁大的孩子很有杀伤力,所以我们都会带上几根细绳,然后把绳子放在螃蟹的钳子上,用石头或者直接吓唬螃蟹,它一受惊,就会死死抓住绳子,我们拎起绳子便开始甩,从慢慢的甩动手腕到抡圆了胳膊,螃蟹就被我们绑住了,当然有时候也会被甩飞跑掉,不过大部分的还是都被我们收走了。
她现在的姿势就是那样,我并没有准备什么绳子,也不打算收她。
“去买点啤酒,顺便给我带包烟。”她用被挤压的声音跟我说到。打断了我刚刚想起的儿时的游戏。
我最后一次收螃蟹是小学三年级,那时我喜欢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叫鑫鑫,全班只有她的名字我写不出来,所以她很特别,长的很高大,留着差不多跟我一样高的头发,她是班里的副班长,班长一般都遭人嫌弃,副班长就不一样了,不会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而且还会受人敬重,我和我好几个铁哥们都在日记里写了对鑫鑫的爱,当然我们并未事先商量好,但是老师却以为我们是恶作剧,所以把我们一起臭骂了一顿,搞得大家的关系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们被老师骂了两次之后就再也不敢喜欢鑫鑫了,于是又成了好朋友,而我依然坚持着,尽可能的找机会多看她两眼,往她身边凑。
终于有一天,我按耐不住心中的这份感情了,我便邀请鑫鑫陪我去收螃蟹,她很开心的跟我去了,也就是那个年纪,空无一人的夕阳海岸,孤男寡女,我还真的很认真的收螃蟹,特地挑了一个最大最帅气的螃蟹,用力地甩了好久,结果很容易就猜到了,那个螃蟹被我摔烂了,然后我哭了,鑫鑫安慰了我几句,可是我还是在哭,心里觉得很委屈,然后她就走掉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海边对这一个死螃蟹哭。
现在我可不会为了一个螃蟹哭,就连一个女人也不会。
商店离旅店有几分钟的路程,蚊子多得很,我最恨的就是蚊子。
我一下子钻进了商店,拍了拍身上,检查了一下有没有蚊子包,老板娘一直在看着我。
“再来一包烟。”我把东西拿好摆在了木质柜台上,瓶瓶罐罐放在上面的声音非常好听。
老板娘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了一包烟。
“城里来的?”她突然问道。
“是啊,总共多少钱。”我并不想接下去这个话题。
“这烟在这村里都卖不出去,基本只有偶尔路过的城里人能试一试,一共七十二。”
我付了一张百元大钞,她找了我二十八破破烂烂的钱,应该是没有算错,我拿起袋子就走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小店的门。
回去的路上我自己喝了一罐啤酒,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松软了下来,还有不冷不热的夏风胡乱的飘过,带着一些尘土的气息,月色也很美,仲夏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