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同桌曾问我喜欢什么颜色？许是出于刁难我让他猜，他猜了很多颜色，红色，白色，黑色，棕色，褐色......直到他猜的恼怒了，便问道:“你到底喜欢什么颜色？”

我察觉到了他的怒气，本来打算说些硃磦，花青等颜色糊弄一下他，蓦然，想到他还有一个颜色没说，灰色，黑白混搭而成的一种混沌的颜色，象征着压抑，灰暗，以及死亡，冷肃，萧杀，向来鲜有人注意。

“灰色。”

“灰色有什么好看的？”他故作鄙视状。

我有些回答不上来，只好道:“好多漫画人物的眼睛是灰色的，不好看吗？”

他轻声嗤笑:“你现实中见过灰色的眼睛？”

现实中灰色的眼睛？别说，我还真见过--太太的眼睛就是灰色的。

太太的眼睛患有白内障，年老之后看不清东西，算是盲人，因为眼盲，在我记忆中，除了上厕所，她整日整日的便坐在老房子的椅子上，几乎不动弹。

她常年穿着黑灰的衣裳，眼睛时常望着门的方向，她许是想通过眼睛还能接触到的那一点光，看看是否有来客，来陪陪她这孤单至极的人。

她所居住的老房子房门朝西，在院北建了一座二层楼后，在位于东侧的二奶奶家建了一所二层楼后，原本敞亮的院子只配拥有了正午的阳光，她的房间不再配拥有东方完整的旭日，只余点点剩余的光照了那灰暗的角落。

我见过许多老人的白发，白发如雪，不染尘埃，但太太的头发是灰色的，银丝中夹杂着点点斑白，一模一样的的簪子一插，不知怎的一挽便是一个圆圆的发髻。

至于太太头发挽发髻的过程，我只见过一次，是在妈妈给太太洗头后见到的，那铁丝做的发簪插的是那样深，同头发一般的银灰插入发中，竟是半点也瞧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只见过一次，小孩子们是不允许打扰太太的，老院分为前后院，中间由爷爷奶奶居住的房子隔开，我们一帮年纪小的太过闹腾，不在重要节日里，只能在后院里一起玩，但凡敢在前院里吵一下，奶奶的扫帚就会立马招呼上来，屁股青两天都算是轻的。

后来回想起来，却愈发觉察前院的冷清，太太眼睛只余一点忽略不计的光，耳朵也因为年老不大能听得见，除了爷爷奶奶，他估计不知道院中还有那么多的孩子在嬉戏玩闹。

太太眼睛不好，因而总是晨昏颠倒，有时经过前院总能听到她问一句“现在几点了？”

太太的桌子是我见过最干净的桌子，桌子上铺设的玻璃几乎映出向玻璃看的人影，玻璃上的瓶瓶罐罐很轻易的便可映入人眼帘，因为看不见，她总觉得桌上有灰尘，时不时从长桌中间的抽屉里取出一块帕子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直至她觉得尘埃尽去。

她虽是看不见，眼睛却时常望着门的方向，或许仅仅是因为她坐的椅子面朝着门的方向。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亦或是在想什么，只知她不言不语便能坐上好久，直至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