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山呼万岁的群众，夏洛克将会回想起和公主与骑士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遥远的夜晚。

......

浓郁的烟草和汗臭凝滞在地下格斗场的空气里，烈酒和那些娼女们的劣质香水味混合成了某种兴奋的气味。

呼喊、咒骂充斥在耳边，还有银币在赌盘上叮当作响。

“公牛，碾碎那个小子的头！”

“把这娘们唧唧的小子鼻子打歪！哈哈哈！”

“小恶魔，还拳呐，打爆公牛的*丸！”

拳击场上站着两个格斗者，一个是英俊的黑发小子，一个是脂肪囤厚的粗鄙男人。

拳击是一种以力量为主的运动，黑发的夏洛克看上去并不如他的对手那样强壮，在拳击中天然就占据了一定的劣势。

加上他的对手是那位已经十连胜的“公牛”，所以今晚的赔率是1:3。

夏洛克站在场上，双手握拳，注视着自己的对手，眼神格外冷静。

赤着上半身的“公牛”则像他的外号一样，如同发狂的公牛一般冲过来，脚步沉重，毫无花巧的右摆拳带着风声砸向夏洛克的头。

在寻常人眼里，这是一道无法闪避的凶猛攻击。

夏洛克眼底的黑色瞳孔闪烁而过微弱的金色，紧接着他周身气质变得越发沉稳，只是微微侧头，拳头就侧着脸掠过。

夏洛克没有急着反击，而是后撤步拉开距离。

这场格斗已经开始了十分钟了，夏洛克躲躲闪闪，几次避开了公牛野蛮的拳头，这叫习惯依靠力量去直接压制对手的公牛异常愤怒。

“滑不溜秋的小鬼！”

公牛怒吼，左勾拳再接右直拳，组合迅猛。

夏洛克仅仅是后撤了小半步，扭动腰肢，便让身体如水流般避开冲击的核心。

拳头带过的风压拂动了他的旧衬衫。

夏洛克依旧游刃有余。

公牛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布满血丝，呼气粗重了许多。

今天的战斗本该是摧枯拉朽的碾压，可是却缠斗至今，这让他倍感恼火。

烦躁的情绪让他已经顾不上自己体力消耗导致的行动迟缓，此刻他只想要依靠绝对的重量压垮夏洛克。

而夏洛克等待的就是——对手体力消耗过多，又在急躁情绪影响下，放弃格斗技巧，只剩下了纯粹的力量宣泄。

当公牛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夏洛克时。

夏洛克眼睛里金色的微光稍显耀眼。

【狂战士血统】被点燃。

他动了。

不是闪避，而是迎上。

动作倏忽间变得凌厉精准，夏洛克降低重心，一记短促有力的上勾拳，避开对方抱搂的双臂，精确地命中公牛冲锋时暴露的下颚。

嗵！

并不响亮的闷响，却足以让公牛浑身的蛮力都消散。

他的冲势戛然而止，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空白，巨大的身躯开始摇晃。

为什么这个小鬼的速度还能那么快？

为什么他的力气忽然变得那么大？

公牛的疑问得不到解答。

因为夏洛克没有停顿。

侧步，旋转，将身体重量灌注于右臂，一记教科书般的交叉拳。

砰！

这一声要结实得多，公牛的下巴完整地吃下了这一击。

在场赌徒们的视力大多都跟不上夏洛克的速度。

他们只看见场上身影一花，公牛那庞大的身躯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最终沉重地砸在地上，震起一圈灰尘。

夏洛克没有乘胜追击，即便地下拳击场不限制攻击烈度，出人命都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夏洛克没有一定要致人伤残的癖好。

他有自信，刚刚的这一拳足以让公牛昏厥失去战斗能力。

果然，见倒地的公牛久久没有站起身，一个穿着妖娆的女人扭着腰走上台去确认公牛的情况。

这个兼顾挑逗观众情绪作用的裁判最后宣告了夏洛克的胜利。

场下喧闹被掐灭了一瞬，紧接着响起了欢呼和咒骂。

欢呼来自那些押注夏洛克的人，咒骂则是朝着公牛。

夏洛克站在那儿，微微喘息，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前。

体内沸腾的魔力开始冷却，最后他进入了“贤者模式”一样的状态。

走到场边，夏洛克拿起自己的毛巾擦了擦汗水，然后挂在脖子上就走下了台。

有人躲藏在人群里，偷偷观察着这个看上去有些稚嫩的男孩。

他的脸上丝毫不见那种底层灰色地带独有的剽悍气质，他那一对眼睛很明亮，配上他清秀的长相倒更像是一个年轻的学者。

“夏洛克...他年纪似乎不大？”

“是的，根据我的调查，他刚满22岁不到半年。”

“原来才22岁啊。”

走回休息室前，夏洛克微微蹙眉回头看了一眼观众席。

那两道一直追随他的目光消失了。

“看来今天有客人。”夏洛克推开门走回休息区。

面对休息区内那些准备上场的拳击手们不怀好意的注视，夏洛克视若罔闻，直接走向了外面。

“夏洛克先生。”

格斗场的工作人员朝夏洛克递来一袋钱币。

“封盘前的赔率是1：3，这里一共27枚金龙币，剩余的3枚金龙币，按照您的要求兑换成了银龙币和铜龙币。”

夏洛克收下钱袋，掂了掂重量，从里面取出三枚铜龙币，丢给他当做小费。

“和你打听个事。”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格斗场的人将小费收好，很上道地压低了声音，“有两位，应该是女士，在和我们打听您的情报。”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知道的本来就不多，自然只能说一说您在我们格斗场的几场胜利了。”

夏洛克微微颔首。

“对了，夏洛克先生，明天的无限制格斗比赛......”

“不了，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来了。”

面对夏洛克的拒绝，工作人员有点着急地问：

“为什么？”

“我要去上城区上班了。”

听到夏洛克这带着一点荒谬感的回答，赌场的人明显一愣。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在地下格斗场为自己赢下了“恶魔”外号的年轻男人其实是有才能在上城区找一份体面工作的。如果他本就是上城区家庭的孩子，也许他现在已经在教堂当见习牧师、或者去医学院当个医生学徒，再或者成为了一名律师。

就算不从事这一类体面的工作，以夏洛克的格斗天赋，也许参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洛克走出格斗场，穿行在街道肮脏的下城区。

路上一些依靠在墙角和小巷里的人朝他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但是很快就在看到了他那标志性的黑发后移开了视线。

很快夏洛克就回到了脏水沟街。

脏水沟街并不如这个名字一样脏乱，相反，这条街道是下城区为数不多的有资格评选五好街区的地方——嗯，如果真有这么一个评选的话。

夏洛克回到了自己位于脏水沟街尽头的一栋小木屋。

住宅内部更是非常整洁、干净，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丝毫不像一个单身独居的下城区男人居住的环境。

在进入屋子后，他的眼底再次闪烁而过一阵金色的微光。

他走到厨房，拿出杯子接了三杯水，回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两位，请出来吧。”

夏洛克直勾勾地看向一个角落。

那里空无一物。

但是随后，那片角落的黑暗开始出现光线的扭曲，紧接着，两个戴着兜帽，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凭空出现。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说话的声音很冷硬，但是不难听出是个女性。

这是一个腰间挎着骑士剑，身高不矮的女人。

“白郁金香夫人家的香水味道都很淡雅，这种香味在传说中满是花香弥漫的‘百花宫’里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在我们这下城区糟糕的空气里就过于明显了些。”

“胡说，我们今天没有喷洒香水。”女侍卫的手一直放在剑柄上，站姿也是把另外一人护在身后的站位。

“一天不用不能代表什么。上城区的女孩都有用熏香的习惯，长期以往地使用，熏香几乎渗透进了你们的皮肤，变成了你们的体香~”

体香这种辞藻在陌生人之间使用称得上失礼，但是对面两人都没有做出过激的回应。

夏洛克看了一眼这位持剑女侍卫，随后将目光转向那个身材稍微矮小一点的女孩。

眼前这个搭配很经典，不难看出被保护在这位女骑士身后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女孩摘下兜帽，在窗外月光照耀下，银发闪耀。

白皙的皮肤好似初雪，唇红齿白，五官精致深邃，即使穿着黑袍也难以掩盖她身上华丽的贵气。

更让夏洛克瞩目的是她那对璀璨的、宛若星尘般的瑰红色眼眸。

“你好呀，初次见面，‘恶魔’先生~”

女孩的声音脆如银铃。

这是三人的初见。

从此刻开始，宿命就如同神话里下落的太阳，任凭宛若山岳般高大的巨人如何去奋力追逐，也无法抓住落日的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