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是睡着了的。
可我睁眼时却看到一面古老的带着青石城墙的城门,或许是城门吧,没人看守,甚至没有门,我想抬头看看这是哪座城市,好凭借脑海里浅薄的知识给自己定个位。
洞口上那位置灰雾弥漫着,虽然确认有个斜斜的红色牌匾挂在那里,但写的啥,我是看不见的。
收回目光再透过城门往里面看,也是有些模糊不清,可能是我最近度数又加深了吧。
脑袋还有些迷茫,定不了位我就先在城门口呆站了小会儿,看着那些挑着扁担,赶着牛车,粗布麻衣形形色色的人进出这座古城,我忘了看看自己现在的打扮。
数分钟,没有人愿意搭理我。
“我是穿越了吗?或许我应该进去问问这是哪座城池。”
或许是念随心动,眼睛一花,这城门就出现在了我背后。
进了陌生的城,脚自然得掂量掂量,习惯一下这里的路,直到踩起一层灰涂在鞋面我才消停。
这路是石板路,路两旁是撑着白色遮蓬的双层茶馆,餐馆,菜摊子,还有几个我说不上名称的商铺。商贩用的桌子是木头的,凳子是木头的,房子也是木结构的砖瓦房,整个世界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
我转头又看了看城门,从内部看去,门外又变得有些模糊,城墙也变成了上方红砖,下方青砖的结构。依然没有找到城门上的牌匾。或许我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朋友,你从哪来呢?到这里可有何事,是想找何人吗?”
背后有声音传来,我不确定这是否是在和我说话,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我有些木讷茫然的转身,脑海里依然一片空白。
拍我肩膀的是一位留着到颈短发的男人,这发型可很少见。
男人下吧上的白色胡茬和他那张深黄带着质感的脸能显示出他的年岁可能有些大了。他穿着铜币花纹的暗红色上装,腰带上挂着一只黄黑色的葫芦,手里握着一把有些年头的折扇。我的意识里这种年纪,这种面容的人是向来是生存经验丰富的,或许他找我是有利可图。
但这男人身上我头一次看到了灰色之外的颜色,我空白的思维好像也明亮起来。
转过身后,他盯着我的眼睛,我也注视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就让他先说吧。
见我不说话啊,他也只是对我淡淡一笑,
“不介意的话,我先请你喝一杯茶吧。”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了旁边有些冷清的小茶馆。
请我喝茶吗?看不出他的打算的我本想拒绝,但到嘴边却说了声谢谢,接着自然而然就坐到了路边的茶楼中,一条灰黑的长矮板凳上。
小二送上了一壶茶,他挥手喝退了小二,为我斟上一杯茶,又示意我品尝。
白瓷茶杯,或许有二两杯子那么大,淡绿色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我吃不来茶,也不觉得这种小摊子会有啥好东西。
奈何嘴确实有些干,这茶铺看着也还算卫生,街上也是络绎不绝的人流。我稍微放了下心,双手捧茶小小喝了一口。
似是看出我的界戒备,他哈哈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茶好茶,小友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可有熟人。”
这茶有些苦,有些涩,还有些凉,但这茶喝下之后,周围突然变得鲜明起来,吆喝声,脚步声,碰杯声,菜香,酒香,牛马味,远处的景象也清晰了些。
我的头好像也不是那么沉重了,思维里又多了一抹绿。
“哈哈,小友或许不该来这里,有些不适应正常,不过可万不要在这里多待啊。”他挥了挥扇子,话语中有些满意。
风吹到我脸上,不知怎么的,我有些困,艰难的眨了两下眼,莫非茶里有药?
眼睛再张开时,我已经躺在了床上,头顶是黢黑的砖瓦和挂着蛛网的木梁,而不是臆想中的恐怖场景,紧张一瞬间的我又放松下来,身上上多了一层冷汗,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这床和我小时候用的那张很像,舒适度形状大小都很像,略微一动还能听见咯吱声,这是一种久违的舒适感。
伴随着床上略微发散的熟悉味道,我还闻到了这间房间外面传进来的烟火气息,像是有人在祭祀。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不是我在做,我本想躺着的,似乎无法控制现在这具身体。接着“我”走出折扇单木房门。
门外链接着带着小院的主厅,主厅又对着一扇大开的双木院门。
房门和立柱上挂着白绸,白灯笼,门前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一条板凳。桌子上摆着些新鲜的瓜果,板凳上点着香烛,板凳下还有个小盆,一位老人往里面丢着纸钱。
老人的头发花白,一根黑红相间的发簪将之盘的很整齐。
“娘,你又在烧纸了,还没够时辰吗?”“我”开口喊了声,听着像是有人过世了。
“哎,你怎么起来了,快去躺着再休息会,再过几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娘啊这次给你娶了个媳妇,她们是逃难过来的人家,听说家那边发了大水。不过大水到不了我们这,到时成婚后再给你俩找个简单的工作,娘啊就放心等大孙子了。”
这老妇人快速站起走过来把我往里屋扶去。“我”似乎身体确实不太好,被扶上床后又开始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了墙后面有人说话。
“你听说了吗,有家人花了30万银元买了个新娘子......”
“说是外地逃难来的姑娘,而且那新娘子的妹妹似乎得了......她卖身来......”
我隔着墙将这故事听了个大概,
30万?银元?也不知道算不算有钱人,或许这是民国时代的事情?30万啊,放我那个时代,如果可以或许我也会这样买一位吧。
……
当我再睁开眼时,我坐在一个藤椅上,眯着眼惬意的晒着阳光,似乎是夕阳。我面前摆着张古旧的红木桌子,不高,上面摆着一瓶墨水,一本发毛的书,还有几张布满折痕的借书证。
图书馆管理员吗?“我娘”给我找的工作?看来“我”家还算是富贵人家,或许是至今没见到那位“父亲”,再加上那场“祭祀”的缘故,我总觉得这家人正在走向破落。
没等“我”享受阳光,一位低着头身材偏瘦的女人向我走过来,我能感觉得她很年轻。她来到我身旁,卷下身子,掏出手帕给我檫了檫脸。
“不用总是低着头,有我在呢。”我伸出手轻柔的捋了捋面前人有些干枯的头发。
这女子脸色有些白,像是我记忆中的一种病。
“该回去了吗?”
她轻轻“嗯”了声,就像是小媳妇在回答丈夫。
我起身与她出了馆,开门锁门,路过一家果蔬铺,烧饼铺,手工铺,糖人铺,一家医院。
不知何时,这些建筑都成了砖瓦结构,特别是那座刷了白漆的一医院,这还是那座看不清牌匾的城市吗?
不知转了多少弯,温了几次油菜花香,女子替我推开宅子大门。
一位头发更白,盘的不那么整齐的老妇人背对着我们跪坐着,似乎在祈祷什么。
“娘的病似乎快好了,明日我再陪她去一趟那个医院吧。”
“或许是思念父亲吧。”
她将我扶进院子,与“娘”道了好,时间转瞬就到了夜晚。
她躺在“我”旁边,“我”把手当做枕头枕在她头下,捻着她的头发,似乎有好事了?
终于,终于要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了吗!我有些激动,咱做梦穿越到这里终于是遇到好事了,现实里我可没这么好看的媳妇。我脑袋也被刺激终于清醒了过来,脑子里多了一抹黄色。
但眼前还是渐渐黑暗,连身音也被隔绝。
果然,我本身没有经验的东西,做梦也梦不到确切的景象。
我再睁眼时,“我”和“我娘”已近站在那家医院门口,门前一个穿着军绿色厚棉衣的吃着花生的男子快速迎了上来,扶着我娘,
“大娘,你们总算来了,这个医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很是厉害,这次过后您的牙疼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原来是牙疼,“我娘”牙疼吗,那是得好好看看,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我俩搀扶着我娘,背着身后商贩们的窃窃私语,走进医院的长廊。
这长廊吊顶不高,一盏盏老旧的吊灯却让长廊显得昏暗,但能看清两边的白墙被刷了近一米高的绿漆,布置就像是现代医院不说,那种药水的气味也让我怀疑现在梦里所处世界的年份。
“我们”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办公室的灯光照亮了走廊,也照亮了那扇落地窗。
这医生是一位穿白大褂的光头,白白胖胖,有些高大,看面容似乎有些伤感,见着我们后又迅速变得普通。
“医生,我们来了。”
“嗯,扶着大娘躺下吧。”
我俩听话的扶着我娘躺在一个躺椅上,“我”坐在我娘头旁。
医生拿出一面牙医用的探镜,手握一端,突然缓慢的摆动起来。
“张嘴。”
“我娘”缓缓睁开眼睛,“我”似乎没了动静,我看着那陪着进来的大叔再次搭手,将我放在了躺椅上后,再次离开。
“医生?”娘有些不确定的问了声,声音有些惶恐。
“应该好了,药还在吃吗?”
“还在还在,自从他父亲过世后他就有些这样,接着他怀着身孕的媳妇走后他就病的更严重了。要是您能治好他的病好了我心里这块石头也算放下了。”
“把他背回去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位穿棉服的男子把我给背了起来,走出了房间,老妇人在后面扶着。
所以,我娘牙疼是假,“我”有精神病是真?只有以这种方式让我看病,我才不会中途发病?
我就这样看着“我”又被背出去。
眼前这医生的眼睛再次暗淡了,他走向了一扇窗子,我也跟随着过去,这次我看到了他的视角。
窗外是一条青石板路,遮蓬,茶铺,菜摊。
玻璃上倒映出了医生的大光头,和他的双眼,双眼中似乎还有两个欢快追逐的姐妹身影,前面那位身着有些破烂的素衣,手里持着一束油菜花,脸色有些病态的白。后面那位有些娇小,似乎是妹妹。
看着她俩追逐打闹着远去,我仿佛也听见了欢快的笑声。
但这一切只是那位医生记忆中的青春。窗外现在只剩下破败。
我也有些伤感起来,这梦,怎么还没醒。
这医生脸庞的两行泪:“终究还是来迟了吗,或许我不该出国......”
我似乎明白了来龙去脉了,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醒来。
我的思维越发清晰强烈,当我再眨眼时,我又回到“我”这里。
“咳咳咳,咳咳。”
“我”再次从床上爬起,跑出房门,抓着外面边跑边回头的人。
“你们跑什么!”那人摆脱了我:
“你神经病啊,还不跑吗,洪水来了!”
洪水?对了有过洪水?不是说着灾害很远吗?怎么突然就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我耳边说了句话,这次连我也没察觉到。
“你娘子怀着你的孩子死了,就埋在你娘坟边。”
但“我”反应了过来,
“往哪走!?”
“出城门往右转,不过那里现在大概率也被洪水淹了。”
“我”手一推,我感觉到推开了什么东西,这算证实我彻底见鬼了,这可能不是梦境。
“我”一边嗑一边跑,终于跑到了一个城门之下。
有些熟悉的城墙,我再抬头看了看,一个我不认识的字,“*都”。
不认识,没见过,但我似乎记得这名字代表的是“鬼城”!可千万是在做梦啊,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踏着水跑出城门继续往着右边跑。
“咳咳,帮我,让我看看我孩子一眼,我孩子出世了才对。”我感觉他的肺都开始了燃烧。
但是等等!他好像是在和我说话!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我好像不是在做梦!完蛋!
接下来的路他始终一言不发,无论我说什么。
终于,他停了下来,眼前是一片浅滩,能看出有洪水的痕迹。
他盯着一颗古怪的枯树,枯树旁是某个建筑的残骸。还有一只滑落木梁斜靠着枯树,
残骸中有着一个箱子,不对,那是棺材。
“想回去,就帮我。”
刚才不是幻听,他真的是再和我说话!
我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这交易,他便上前掀开了棺材板。
但里面哪有他老婆孩子,倒是有一个和那枯树差不多的黑色怪物,扎根在一片更黑的空间,延展着肢体向我蔓延。
他也冲了上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张扭曲恐怖,巨大的像是一个平面的大嘴就向我们吞噬了过来。
世界再次变得漆黑,安静,我感受到了我侧卧在床上,此时正眯着眼,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刚好洒在我的被子上,床上,地砖上,空气中的小絮上。
这里确实是我家,我的床。
但是,我记得我睡的不是这张床!而且这阳光也不会照进这间屋子!
庆幸的是梦或者穿越被结束了,但该死的是还没完全结束!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睡,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回去。
眯着的眼感觉到这光有些不对劲,开始了变换,我头皮开始发麻,因为这人影好像是我老妈。
她就站在光线里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
这更不可能了!我妈身上这衣服根本就不是她的啊!这是那老太婆的!
小絮扰动,是风干的还是她在动?一阵冲破天灵盖的凉意袭来,我意识到必须得赶快醒来了!
手,我的手在哪,我在拼命的感知我的手,感觉到了,又似乎没感觉到,我的胸里赌了一口气,有些闷。
面前的光影也开始变换,变得矮小,一股冷风吹进来,我睡觉都是关窗户关门的,哪来的风。
不行,感觉不到手,我记得我手就在这啊!算了!我tm腰动,我扭,扭下床应该能给我摔醒,扭啊!给我扭啊!
扭不动,我甚至感觉不到腰。
胸口那气赌的我难受,光影显得越发明亮,那人影也越发瘦小凝实。
幻觉,都是幻觉,我眼睛还没睁开,对!我睁开现实中的眼睛,让我看看那真实的世界。
逐渐,我感觉视线里出现了一条缝,一股代表干涩的黑暗让睁开的那条缝很痛。
接着我感到眼皮传来一股沉重的巨力,眼前奇怪明亮的光终于变得暗淡了些,那已经凝实的身影也不再动作,就这样傻傻的看着我。
这让我甚至无法发抖。
“我,我不是你儿子!”我不知道这句话是我吼出来的或者仅仅是想了一下,总之时间似乎暂停了瞬间。
我感觉到了我的眼皮,和一缕封闭房间本该有的黑暗。
给我!睁开!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当我全力睁开眼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了光,没有了风,没有了疲惫。
“吓死劳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