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一个外星人。”

阿拉赫神秘兮兮地说道。

他手上戴着乳胶手套，从眼前一个印着八瓣花朵logo的箱子里取出一对义眼，在小男孩眼睛上比划了一下。

在阿拉赫看来，非常、极其简陋的义眼。

男孩坐在手术椅上，害怕地看了一眼阿拉赫和他手里的机械眼球，但嘴角还是瘪了瘪。

“医生你骗人！妈妈说过，外星人都是骗小孩子的故事！”

“……你别不信，”阿拉赫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坐着一个飞船飞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我的飞船上有好几个新奇的‘小玩意’。

“第一个是挖土小能手，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把一整个星球的岩土堆成我想要的样子……

“第二个是智能小空调，热了就把全球变成冰河，冷了就变成沙漠。

“第三个是私人小医生，不管生了什么病一眨眼就能治好。

“第四个是……”

阿拉赫的故事吸引了男孩的注意力，但随着他说出的东西越来越离谱，小男孩不乐意地皱皱眉头。

“好了好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的童话留着给小婴儿讲吧！”

阿拉赫看到小男孩眼睛扫视了一圈这个脏兮兮的义体诊所，视线又回到他身上，打量这个马上要给他做手术的医生。

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暗褐色痕迹，口罩上面一个硕大的眼罩遮住了右半张脸，唯一古怪的是露出的左眼，是一只原生的肉眼。

“我早就学过了‘比喻’！我知道你说的是六大巨企里的‘深穹联合体’‘天候主权公司’还有……‘涅槃医疗垄断体’……”

说道“涅槃医疗”四个字，男孩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眼里倔强的神色也随着低垂的头看不真切。

“要是你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就好了……

“我也不用把眼睛卖掉了。”

阿拉赫顿了顿。

他放下手里的义眼，揉了揉男孩的头发：“那这么聪明的安迪小朋友，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眼睛卖掉？

“你的身体还在发育，说不定隔一两年就得换一双眼睛。”

大概十一二岁的安迪抬头，好看的眼睛有水雾般的迷茫。

“我……我需要钱……我的妈妈生病了……

“他们说小孩子的原生器官可以在涅槃医疗那卖到一个好价钱……但是我根本进不去涅槃城，守城者把我丢了出来。

“我知道大人经常说小孩子一定不能太早装上义体，我也见过棚区里卖掉眼睛的孩子……他们长大之后，旧眼球老是从眼眶里掉出来。

“只要卖掉眼睛，我就有钱给妈妈看病……”

忽然安迪的眼睛里绽放出了光芒：“医生……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外星人？你可以治好妈妈吗？”

阿拉赫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

“哎呀真可惜，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你看，不然我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当义体医生吧？”

本想讲个故事缓解气氛的阿拉赫忍住不去看男孩失望的眼神，他转头过去，准备启动头顶这台巨大的器械。

巨大的机械臂像一只蝎子的尾巴从手术椅背后伸出，纯白色的机体覆盖着光鲜的透明陶瓷材料，尖端的万能手术臂反射着清冷的光芒。

涅槃医疗SL-9型义体手术椅，很难想象这么昂贵的医疗器械会出现在涅槃城外埠的贫民区里。

“不要紧张，我们准备开始。”阿拉赫把手里的义眼放进手术椅的中控台里。

他知道，十分钟之后，男孩那灵动鲜活的眼球将会被替换到同样的位置。这双眼会在冷冻封存后，被连夜送往涅槃医疗换取不菲的佣金。

“安迪，我最后确认一次，你是否授权我为你置换原生眼球？你将会获得500辛雷尔，手术费用会从这里面扣除……”

小男孩瘦弱的身子忽然坐直。

“500辛雷尔？不对啊？这不是之前给我说过的价格！”

阿拉赫皱了皱眉头，从中控台上取过来平板点了两下：“老板给我留的备注里是这个数字没错……”

“你……你们坑人！”安迪气得脸通红，他腾地一下跳下手术椅。

“嚷嚷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脏兮兮的塑料帘子被掀开。一个肥硕的男人挤进了这个狭小的地下手术室。

他穿着和阿拉赫同样的白大褂，但是比不上阿拉赫挺拔的身姿半分。猩红的光芒从义眼中透出，瞳孔收束成隼眼般红色的小点，锁在安迪身上。

“你！”安迪认出了这间黑义体诊所的老板，“你……你说好2000辛雷尔买我的眼睛！”

诊所老板几乎把门外照进来的光堵了个严严实实，他的肥唇外翻，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嗤笑。

“小鬼，知道什么叫市场吗？不知道就回去问你家大人。

“两周之前你来问，2000是个公道价，但是现在嘛……矿山那边刚死了这么多人，新鲜原生体要多少有多少。

“有你500你就偷着乐吧！”

可怜的小安迪还不懂得什么叫自由贸易，什么叫供需平衡。他只知道500辛雷尔不够他想做的事情，他的妈妈就要死去。

但是棚区的孩子早早学会了不要示弱于人。

于是他憋回了眼角的泪：“奸商！混蛋！我不卖了！”

安迪瞅准一个机会，冲着老板身侧的位置箭步冲出去。

正在这个时候，阿拉赫的脑子里传来了叮的一声。

“检测到符合标准的个体，是否邀请参与生成？”没有感情的中性声音冷淡地播报道。

阿拉赫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但是没等他做什么，老板蒲扇大的手就一把抓住。

满是横肉的脸狞笑：“哪能是你说不卖就不卖的？”

安迪的领子被他揪住，悬在半空。他开始剧烈的挣扎。

“喂！你傻站着干什么……给我过来压住他！”五大三粗的老板看上去连一个小孩的挣扎都制止不了，但阿拉赫知道，他不下重手的原因。

他怕捏坏珍贵的原身体器官，卖不出价钱。

阿拉赫：“我……我来了。”

他脚下走出迟疑的步法，第一步就踢在了椅子腿上，失去重心，朝着老板摔去。

三个人摔成一团，安迪人小机灵，一个起身就往外冲去。

“你他妈的！”老板狠狠咒骂，踢了阿拉赫几脚。

阿拉赫语气中充满慌乱：“对不起！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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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阿拉赫追在小安迪后面。

安迪回过头看着这个可恶的帮凶。他涨红的小脸蛋上仍然挂着泪珠，眼神充满恐惧：“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阿拉赫忽然展示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灵敏，他追上安迪，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他压低声音对着挣扎的男孩说道：“今天晚上两点钟，你偷偷来敲门。

“我会给你做这个手术，该给你的2000辛雷尔一分也不会少。”

安迪停止挣扎，脸上露出惊讶：“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那个坏蛋……不是说我的眼睛已经不值钱了吗？”

“你放心。”阿拉赫拍拍他的肩，站起身来遥望着远方的涅槃城。

太阳即将落下，他们站在外埠肮脏的街道上，遥望已经开始亮起点点霓虹光的涅槃城。

脚下的道路年久失修，稀稀拉拉的低矮建筑混杂着流浪者的破旧帐篷，在视线中朝远方蔓延。目力所见，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有气无力地挂在脏污的墙壁上。

而涅槃城中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楼则沐浴在夕阳中，仿若镀上了一层金粉。

即使相隔遥远，也能看到几十米高的硕大屏幕在播放着光怪陆离的广告，更不用说浮现在空中的全息投影，每一秒都能烧掉几双安迪眼睛的价值；大大小小的飞行器穿梭在钢铁的迷宫中。

他们站在这里仿佛蚂蚁在泥巴中仰望太阳。

阿拉赫凝视着这一切，对安迪说完下半句话。

“你的价值远远超过你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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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被他给跑掉了。”阿拉赫一脸畏缩地看着老板。

老板破口大骂，喷出了许多难听的词汇。末了，他一把拽过阿拉赫的领子。

“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要是敢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保证会让你非常、非常后悔……”

老板是认真的。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怪人，不仅对涅槃医疗的高端系列器械了如指掌，还只要求管吃管住。

但一旦阿拉赫敢继续搞类似今天的小花招，那么对他来说阿拉赫就和那些被他亲自拆掉的“货”没什么两样。

打发走阿拉赫之后，诊所老板转身回到自己的专座，一屁股坐进摇摇欲坠的老板椅，用一根小萝卜般粗的手指捅开了晚间新闻。

一道投影幽幽浮现在他面前。

“……接下来是一则来自涅槃城警局的公告：外埠矿山爆炸案有新的线索，警方仍在全力搜查凶手，广大市民如有相关信息，请致电屏幕下方号码，查实有效将可获得深穹联合体提供的赏金20万辛雷尔……”

“嗤，”老板摸出一袋油炸膨化食品，往自己的嘴里塞，“也是一群草包，一周时间还没抓到——”

几块碎屑从他半张的嘴里掉出来。

电视里贴出了一张嫌疑人的照片……甚至称不上一张照片：一张严重失真的抓拍里只有一个男人模模糊糊的背影。

他的义眼瞳孔拉成一条红色的线。

看着真是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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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城外埠，无名诊所，夜里两点零五分。

安迪和阿拉赫跟白天一样，一个坐在手术椅上，一个在中控台前。

安迪有些紧张：“你偷偷给我做手术……那个胖子不会不高兴吗？”

阿拉赫检查着最后的步骤。眼前的SL-9型手术椅配备有一系列复杂的配件，可是从来没有派上用场过。

他搬出了一箱又一箱崭新的配件，用复杂的线路互相连接起来。

“不用理会他。”他转头安慰道。

“可是……妈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安迪白天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只有此刻才像一个正常的男孩。

“当然，不过我相信你会给我更有价值的东西，”阿拉赫说道，“你也许会觉得我在哄你，但你确实是万中无一的特殊天才。

“我来到这里一周，遇到了很多人，但只有你是独特的。”

安迪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地看着阿拉赫忙活。

“好了，”阿拉赫拍了拍手，“我不会给你装上那种落后的垃圾义眼。

“每个孩子都该有权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阿拉赫并非在逢场作戏，他真切地如此觉得。

“我会给你一副能够陪你成长的‘眼睛’，和其他所有的义眼有一样的功能，能够和你的芯片连接。”

他指指自己的脖子。安迪摸了一下自己耳朵下脖颈处的一个硬硬的地方，那是每个人出生后都会装上的生物芯片。

但是阿拉赫说的话让他无法理解，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能够陪人成长的“眼睛”。

这个奇怪的义体医生太过神秘。

手术开始了，没有任何麻醉，没有可怕的刀片和锯子……巨大的银白机械臂在阿拉赫的操作下轻轻攀上了安迪的脸颊，仿佛妈妈的手。

阿拉赫看着各种液体随着导液管注入机械，在心里发号施令。

“开始转换。”

即使涅槃医疗最高级的科学家也无法解释这个小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微微的颤动之后，一滴无色无味的液体从机械臂尖端滴落在了安迪的眼珠里，就像一滴眼药水。

安迪惊讶地发现，他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几个悬浮在空气中的弹窗，无数代码与数据流过，最后汇成了几个大字。

“检测到义眼接入。欢迎睁眼，公民。”

然而安迪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听到……

嘭——！

幽暗的手术室忽然光明大放，早已经下班回家的诊所老板赫然闯入了这私下的手术现场。

他看着一脸惊恐的安迪，以及脸色沉下去的阿拉赫，嘴角露出了狞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扫了一眼地上摆满的各种配件。

“一个技术高超，来历不明的义体医生……身无分文但却掌握涅槃医疗的高级知识……”

他反手关上了门：“你……就是炸掉了矿山的那个罪犯，对吧？”

阿拉赫只来得及堪堪挡在安迪身前，就感到胸口忽然一痛。

诊所老板的拳头——一只通体漆黑的义肢，没有花里胡哨的功能，但是远比人肉更加坚实——重重打在了他的上腹部。

而很不幸，阿拉赫就是一个全身“肉”做的“原生人”。

安迪在尖叫。

阿拉赫感到过电般的痛楚蹿过，额头上青筋暴露。

他还没能缓过来，冰冷的大手又掐住了他的脖子。

“坏人！你放开他！”安迪冲上去用脏兮兮的小拳头打着诊所老板，还踢他的小腿。

诊所老板的只是随意地一踢，安迪就倒飞出去，砸翻了一个箱子。

他倒在地上，无法支撑自己，只能呜呜地哭起来。

“呜……妈妈……呜呜……医生……”

阿拉赫快要无法呼吸时，诊所医生把他狠狠掼在了地上。

“我很好奇……没有丝毫改造的裸人，你是怎么把一座深穹联合体的矿山炸掉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不必告诉我，探听巨企的秘密没有什么好下场。涅槃的警官还有五分钟就会到这里。

“我只需要把你交上去领取我的赏金……真是天降横财。”

他扫了一眼自己花费半生积蓄购买的SL-9型义体手术椅……他不敢相信自己马上又能鸟枪换炮了。

不……还不止……说不定他甚至能够以此进入涅槃医疗工作，从此离开这个无可救药的外埠贫民区，成为巨企的一名员工。

“真是想不通，一个小孩子而已。涅槃城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小杂碎。我都记不清自己已经处理了多少。

“没爹管没娘养的小崽子，悄悄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全拆了还能赚笔大钱……反倒是你，明明知道全城都在通缉你，却不远走高飞，甘心因为这种小杂碎，悄悄摸摸打杂。

“你到底图什么呢？”

阿拉赫倒在地上，瞥了一眼诊所老板。

他眼中丝毫没有先前面对小男孩安迪的温柔和耐心，仿佛在看什么微不足道的尘埃。

那眼神让老板打了个寒战。

阿拉赫知道威胁就在眼前。一旦涅槃城的警察来到这里，大概率有办法认出阿拉赫就是摧毁了矿山的元凶。

而他此刻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裸人”，哪怕眼前没有任何致命性武器的肥猪也可以轻易制服他，更不要说即将抵达的警察。

但是阿拉赫此刻只专注于做一件事情。

“安迪，看着我，看着我……你想回去见妈妈吗？你能回想起你想要保护她的心愿吗？”

安迪双手绞着自己的领子，痛苦地点了点头，泣不成声。

“好，你看到了吗？眼前的协议，签下你的名字。”

一个散发着白色柔光的协议界面出现在了他崭新的义眼里。那是小安迪不能理解的文字。

但他朦胧地明白了，最后那个空空如也的签名栏，就是他该签下名字的地方。

他不知道阿拉赫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签下的是什么。但是他回忆起妈妈的教诲。

“安迪，我们可以不富有，但是我们不能没有尊严。

“帮助我们的，我们要牢记。欺负我们的，我们要反击。”

安迪。他的意念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名字，落在了那个签名栏里。

“授权已通过。正在启动‘AI义体生成小组件’。结果已生成。环境中存在打印原料。是否打印？”

那个没有性别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阿拉赫的脑海里。

阿拉赫唇角勾起。

“打印。”

“你……你干了什么？”诊所老板脸上的肥肉在颤抖——熟悉的环境突然变得陌生，似乎多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电灯猛地开始闪烁，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吸走了巨量的电能。贫民区脆弱的电网难以支撑如此之大的消耗，整个区域一瞬间同时陷入一场大断电。

然而在这地下诊所里，黑暗只持续了短短的两个呼吸，然后就被一场更加刺眼的光芒驱散。

一瞬间，诊所老板的义眼陷入了自动避光保护，疯狂地降低曝光，调整白平衡，直到他勉勉强强能够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刺白的电弧攀上那些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的配件，高强度合金在融化，仿佛变成了某种具有生命的爬行动物，如波浪般纠缠上昂贵的SL-9。

因为拉低了亮度而呈现死黑的视野盲区里，有什么巨大的阴影缓缓抬起了头……

被一击击倒的阿拉赫此刻站在他的身前。

三条和SL-9手术机械臂长相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狰狞巨臂，像蟒蛇一样攀附在他的背上。

“自定义AI义体已打印。自动生成名字中……

“多功能拟态臂——

“‘弱者的反抗’。

“是否重命名？”

阿拉赫对脑海中的声音喃喃道：“不用了，我喜欢这个名字。”

他舒展着自己的“新”手臂，如同控制自己的肌肉一般，将巨臂探到了诊所老板面前。

可以像切开纸片一般切开肌肤乃至骨骼的刀片离他的脸只有十公分近。

诊所老板感觉蛇的信子吐到了自己脸上。

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做到？！

即使是掌握最尖端科技的六大巨企，也不可能在没有生产设备的情况下“凭空”捏出义体。

一台除了做手术没有任何其他功能的手术椅，顷刻间就被改造成一架闻所未闻的外挂式武装……

这种事情，是人类可以办到的么？

一种名叫“未知”的恐惧如附骨之疽爬上了老板的脊椎，他的义眼坏掉一般，瞳孔的光点不规律地震颤：“你……你是巨企的高层？”

“巨企的高层？”阿拉赫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不，我是他们最可怕的敌人。”

荒谬、怪诞的发言成为了心防决堤的导火索。

“啊啊啊啊——”诊所老板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恐惧，他一拳挥向了眼前的巨臂。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主动出击……也许是悔恨自己图便宜招来一个不明底细的恶人，也许是还想证明自己依然是占据上风的那一方，对方仍然只是一个对他卑躬屈膝的小医生。

但是他的身体知道，挥拳只是因为此刻转身逃跑就会立刻被那诡异的义体捅个对穿。

阿拉赫只是简简单单地传递出了几个信号……第一柄巨臂轻而易举地躲开攻击，然后反过来牢牢卷住老板的义肢，微微用力就把它拧成了一段废铁。

第二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过来卷住他肥硕的腰，将这个三百斤的胖子拉到了他的面前。

阿拉赫的脸就在他的面前。

仿佛恶鬼一般的男人嘴唇开合，没有丝毫此前伪装出的恭顺：“我要感谢你给了我那一拳，不然我还没有办法解除自卫权限……

“你这种人渣罪犯，即使用我们星系的法律审判，也逃不过一死。”

老板怪叫一声：“不要！不要杀我！我给你钱，我给……”

最后一只巨臂无声地伸过来，锋利的刀片轻而易举地切开了老板的面部，然后旋转着将他的面骨、脑浆，生物芯片全部搅了个粉碎。

阿拉赫挡在安迪的身前，确保这血腥的一幕没有被男孩看见。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从头顶某个地方传来。

“涅槃城警局。诊所里面的人！你已经被包围，立刻放下一切武器走出来！”

“走吧，”巨臂在空中优雅地甩动，重新变得一尘不染，阿拉赫把惊魂未定的安迪从地上扶起来，“我们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