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世界在眼前剧烈晃动,黎宿右手死死按住胸口,嘴里腥甜阵阵,每一下呼吸都好似针扎喉咙般痛苦。
这……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一切好似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雾气看不真切。视线下移,一连串暗红的血迹蜿蜒向前,似乎是某个负伤者踉跄前行留下的。
艰难起身,黎宿只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断了。环绕四周,纯白的大理石地面向着远处延伸,通天白柱林立,仰头望去,一眼竟看不到顶。
“呼……”
深吸口气,黎宿努力平复情绪,试图理解眼前陌生的景象,可脑中乍然涌起阵阵剧痛。
嗡!
奇异声响蓦然响起,无形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黎宿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团柔和光晕悬浮在这纯白世界的尽头。
他踉跄着向前方的光亮处走去。随着深入,沿途两旁竟陆续出现各种神话种族的遗骸。
洁白染血,羽翼尽折的天使;四肢诡异扭曲,双眼流出莫名血泪的精灵;开膛破肚,半边翅膀被粗暴扯掉的金龙……
“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宿瞪大眼眸看着一切,泪水不自觉流下,喉咙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
迟疑片刻,他继续向着光团处迈进,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光亮越来越耀眼,好似从天堂直射而来的圣光,刺的黎宿睁不开眼。他下意识抬手遮挡,一步一颤的向着光中央走去。光芒耀眼却温和,可黎宿只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短短数百米,尸骸遍地,而那每一具尸体他似乎都熟识。莫名的悲怆一路上如影随形,不知为何就落下泪来。
“为什么?”
凝视着指尖的泪珠,黎宿不解,光团深处的召唤却愈发强烈。
抹去泪水,他咬紧牙关向着光核处继续进发。
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光团里面。
砰!
光团似乎有生命,手指接触的瞬间骤然膨胀将黎宿狠狠弹开,身体重重砸在地面,痛得他如煮熟的虾米般蜷缩起来。
“唔!”
卷卧在大理石地面上,黎宿缓了好一会,等痛感差不多消退才再次爬起,闷哼着重新迈向光团。
强行顶住推离感,黎宿伸手,炽热白焰瞬间吞噬手掌,焰光缭绕将其灼为森森白骨,连带着一丝血肉都不剩下。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这方天地回荡,他痛苦嘶嚎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以一个对角线的角度奋力撕开光幕。所有阻力瞬间消失。黎宿踉跄跪地,呕出一口鲜血,鲜红血珠在纯白地面上绽开,宛如死亡彼岸的曼陀罗。
“呵呵。”
低沉笑声传来,其中隐含着莫名的嘲讽。
王座上一个不知性别的“人”正撑着下巴,表情戏谑看着黎宿。其王座左侧不远处倒着一具小山般大小的巨狼尸体,鲜血如山泉喷涌,浸染了祂的素白长袍,而其右手正攥着一个黑发少年的脑袋,少年跪地不省人事。
白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朴素的白色长袍让祂看起来似乎是《指环王》里的甘道夫,不,不!不是甘道夫,更像是萨努曼!
视线上移,数只素白手掌组成的妖异王冠与白金色长发的圣洁形成鲜明对比。细长手指交叉拢住祂的双眼只露出苍白尖锐的下巴,后脑上方的那几只则以一种诡异的犹如花朵绽放般的姿势大开着。
蓦地,最后方的两只手掌,食指拇指链接的中央,一只血红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居高临下看着黎宿。
“朝圣者,汝为何而来?”
洪钟般的声音不断在空间回荡,天堂与地狱的界限在此刻模糊。
世界骤然染上血色,黎宿咆哮着冲向祂,却被轻易弹开。
四肢大开着仰躺在地,他这才发现天穹之上悬浮着一面巨大时钟。
华丽繁复的表盘布满伤痕,中心轮轴上一个孔洞几乎贯穿整个钟体。无数精密齿轮咬合运转,象征着四季、月相与星象的图案镌刻其上。
时钟的时分秒三针早已重合,齐齐指向最上方的罗马数字“XII”。
似乎是终结,又似乎是新生。
眼神微移,“X“与“XII“之间,道道狰狞沟壑在其上纵横,像是曾有某物强行卡在其间。
很显然,它失败了。
汹涌如潮水般的痛苦与愤怒突然涌上黎宿的心头,难以言喻的巨大悲伤包裹住他。他挣扎起身,怒吼着再次冲向王座,却被一道身影抱住奋力推开。
那个一直被“神”攥着的黑发男孩。
“芬里厄!!!”
男孩大吼,“巨狼尸体”猛然跃起扑向王座,却在下一瞬间定格于半空。
“呜!”
凄厉悲鸣声中,一根金色尖刺从纯白地面刺出,将名为“芬里厄”的巨狼贯穿,紧随而至的是一根又一根,巨狼无力挣扎,抽搐了几下便垂下狼首,再无生息。
“呵呵。”
低沉笑声再次传来,“神”碾了碾右手,表情玩味却又带着一丝讶异。
清秀长相的男孩泪水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回头,他嘶吼呐喊。
“般若波罗蜜!!!”
黑洞随着咒语念出刹然出现,少年奋力将黎宿推入其中。
“不!!!”
黎宿大吼想要抓住男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尖刺将他扎成筛子。
黑暗吞噬了一切……
恍惚间,一道沉闷如呓语般的声音响起。
“命运,不可违逆。”
…………
“皇上!起床啦!皇上!”
闹钟扭着“屁股”大喊,感觉不是在喊皇上起床,倒像皇上要给他强了似的。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狠狠拍在闹钟“脑袋”上,随着一声矫揉造作的“啊~皇上~”,黎宿再次缩回被窝。
“那个梦……”迷迷糊糊的,黎宿试图回忆梦境,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眼睛上方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朦胧间他睁开眼……
“卧槽!”
猛地撑起身体,黎宿连滚带爬翻下床,却惊恐的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移动闪光物都一直悬在面前。
一张…一张牌?
黎宿不断轻抚胸膛,眼睛死死盯着卡牌。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黎宿仔细研究起眼前的金色卡牌。
一张牌,深蓝底色上,金色轮盘格外醒目。“T.A.R.O“四个字母顺时针排列,左侧是倒悬的蛇,右侧是背负轮盘的狼头人身怪物。狮身人面像环抱利剑端坐轮盘之上,四角分别是有翼的鹰、狮、牛和人。
这不是塔罗牌里的第10张牌“命运之轮”吗?
“什么玩意儿,没睡醒吗?”
黎宿皱眉,尝试戳了一下卡牌,触电般的痛觉闪过,卡牌竟顺着手指融入体内,手背灼烧感逐渐强烈,提醒他这不是梦境。
“卧槽!”
黎宿疯狂甩手,但疼痛丝毫没有减少。看不见的地方,金色闪电在他的四肢百骸不断流窜。右手手背上一个金色丝线织成的轮子印记逐渐显现。与此同时,一道金光自他体内冲天而起。
过了一会儿,痛感逐渐消失,黎宿瘫在墙边,盯着手背的印记欲哭无泪。
“特么的,老子刚买的申论资料啊。有纹身还怎么考公啊?!”
黎宿扑到床上,匆忙翻出手机,颤抖着手指点开搜索引擎。
“身上突然有纹身是怎么回事?”一字一句打出问题,他眼神希冀看着屏幕。
“一般身体突然出现奇怪印记可能是癌症的前兆……”手机屏幕上,回答缓缓展开。
“去你的!”
手机被狠狠摔到一旁,黎宿大字型躺在地上,默默问候着搜索引擎的祖宗十八代。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鲤鱼打挺,黎宿起身随意找了件灰色卫衣套在身上夺门而出。
……
“这里是彩虹娱乐,今早新闻,著名演员凯因·赫特继火灾毁容后闭门不出。警方于昨日凌晨发现其在家中割腕自杀,目前一切正在调查中……”
深秋的晨风带着凉意,早八的人群行色匆匆,上方广场大屏正播报着最新的时事。黎宿手指划动,不断翻找着附近的纹身店。
“管你什么妖魔鬼怪,小爷我非洗了你不可!”拉了拉帽子,黎宿愤恨道,却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先生。”清冷的女声响起。
“抱歉,没空。”
不等声音的主人继续说下去,黎宿绕过她继续向前,却被后者再次拦住。
“你想干嘛?”
不耐烦抬起头,黎宿紧皱着眉头看向拦路的女子。
少女一头黑色齐肩短发,原本精致的脸庞在发型的衬托下更显得干练飒爽。黑色绸质衬衫束在黑色麂皮阔腿裤里,最外层配了一件黑色长款呢子大衣,不同材质的黑色巧妙分割身形,衬得她愈发高挑。
还挺好看……
好看也不能影响小爷我考公!
内心咕哝一声,黎宿再次迈步越过女生,“抱歉,我现在很忙。”
“您的右手,也有一个类似的符号。对吗?”
少女喊住黎宿,举起自己的右手,上面一个金色的太阳符号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金色的线条不断交织组成核心,边缘处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透明质感,好似真的在燃烧。
“你…你怎么……”黎宿瞠目结舌,指着少女手背上的印记不知所措。
“如果可以,请允许我带您找个地方慢慢解释。”似乎是不习惯,女子挤出一个略显生硬的微笑。
“……”
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黎宿不动声色点头,“好的,麻烦您带路吧。”
“请跟我来,先生。”
女子轻快转身,肩膀明显放松了些。黎宿感觉他答应的一瞬间,女子好像松了一口气。
奶奶的,跟你去被割腰子是吧。
黎宿无声嘀咕,在女子转身的刹那甩开膀子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狂奔。
谁会没事就和陌生人走啊,就因为你手上也有个劳什子纹身?
不知道跑了多久,黎宿停下喘息。环绕四周,刚刚跑的匆忙,为了甩掉对面,他专挑小胡同乱窜,现在甩开了,自己倒也迷了路。
揪起衣领扇风,黎宿尝试寻找出口。
这条巷子是整个城市藏污纳垢的好地方,剥落的墙面上生锈的空调外机吱呀作响,不时夹杂着小孩尖细的哭声。锈迹斑斑的水管滴落污水,下方蓄积的水成了流浪猫来之不易的水源。苍蝇绕着桶盖旋转,阵阵恶臭扑面而来。
不对劲……
内心咕哝一声,黎宿警觉地环顾四周,余光却捕捉到角落一闪而过的黑影。
“谁!出来!”
黎宿大喝,抄起垃圾桶旁的木棍直指黑暗处,身体不自觉挪到一堵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