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城市湿漉漉的，好像浸泡在浓浓的血液里。

这场雨，已经连着下了一个多月了。

马朝紧了紧风衣的帽子，然后把双手插进上衣的口袋。

他这样做不是为了耍酷，而是因为他右边口袋里放着一把类似G1的双刃格斗刀。

自从离开监狱以后，他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马朝经过冷静分析推测出两个可能:他们是来找他复仇的；或者，有人要阻止他继续调查那件事情。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死。

所以他加快了步伐，任由路上的积水浸湿他的白鞋和裤脚。

然而无论走的多快，他总感觉避不开那双监视着他的眼睛，也摆脱不了背后那股强烈的压迫感。

穿过这条小巷，就可以走到大街上去了。

马朝在心里盘算着:宽敞的大街应该会有人吧？到时候混入人群中，他就有可能逃脱跟踪者的视线；就算街上的人不多，他也可以借购物为理由躲进某家商店。

事实却令他失望。

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整个街道空荡荡，既没有行人，也没有任何一家开着灯的店铺。

雨夜，漆黑，一切黏糊糊的。

前面有一盏路灯在抽搐。

走了两三分钟，他看到一条小巷的拐角处有一只野狗在翻找垃圾。这个三线城市并不算贫穷落后，很多人到餐馆点一堆食物，只吃了几口就把它们扔掉。可这盛世之下依旧有饿肚子的野狗。

马朝觉得自己就像野狗。

只是野狗并不认可他，它看了马朝一眼就嫌弃地躲回黑暗的角落。

走过垃圾堆时，他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馊味，夹杂着血腥。

这时候，他突然几个大步折入那条小巷，然后将后背紧贴于墙上，右手掣出那把他珍藏多年的格斗刀。

一切动作干净利落，这是他在警校学习了两年半而培养成的习惯；也是他在监狱中求生而训练出来的本能。

马朝屏住呼吸，以让自己更专注地听清跟踪者的脚步。

“快过来吧……”他把刀举过太阳穴，期待着跟踪者从他身边经过，这样他就可以一刀扎进他的胸膛或者喉咙。

马朝像一根绷紧的弓弦，整个身体已经蓄满了力量。

时间迅速流淌，就像从地面流入窨井的雨水。

两分钟过去了，跟踪者没有出现，街道上也没有传来任何人的脚步声。

马朝满心疑惑，他把手中的格斗刀由正握转为反握，然后悬停在腰肋旁边，左脚紧贴地面，右脚向外跨了个弧线。

他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发现那里依旧空荡荡一片。

“不对！”

马朝忽然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压迫感。

“有人在盯着我！”

他迅速抬头，看见几百米外那栋破旧的楼房顶上，有一个人笔直地站着。那个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静静地往他这边看来。

“不……不只是一个人！”

马朝又把视线往黑衣人右边的方向移去，他看到一个穿着粉色卫衣的人正坐在一个霓虹灯广告牌上，也静静地向他这边看着。

在这样的雨夜中，马朝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样子。

只能大概判断他们的性别和身高：穿黑色风衣的可能是个男性，大概一米七多的样子；穿粉色卫衣的可能是个女性，大概一米五多的样子。

“一路跟踪我的人是他们吗？”

“为什么他们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马朝心里想着，握紧了手里的格斗刀。

无论对手是谁，他都有与之搏斗的勇气！可是，如果确定打不过，也不是不能跑！马朝向来觉得逃跑并不丢人，因为人只要能活着，就不怕没有翻身和复仇的机会。

街道尽头泛起一阵微弱的光。

光芒中又缓缓升起一张巨大的人脸，仿佛就是从地平线上浮起的。

马朝怔住了。

那是错觉吗？

但是他分明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张老婆婆的脸。

她脸上的皱纹就像连绵起伏的波浪；她的一双眼睛像两个漆黑的山洞，看起来一片虚无；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释放着诡异和危险的气息……

马朝迅速做了个决定：逃！

他根据先前对街道的了解和此时的观察，分析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在脑海中构建好了逃跑的路线。

但是他才刚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影。

还没来得及躲避，这个人就猛地扑向他，然后一把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疼痛……

疑惑……

寒冷……

恐惧……

乏力……

愤怒……

不甘……

马朝发现，捅伤他的人就是刚才那个老婆婆。只不过她并没有那么巨大，只是正常人的模样，大概一米六以上的身高，穿着斗篷，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藏在兜帽里。

马朝想挣扎、反抗。

然而，他发现眼前的世界忽然在下坠、倒塌。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一阵凉风顺着伤口钻进他的体内。

马朝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要死了吗……”

“不，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好冷好冷……我不想死……好不容易从那非人的监狱中挨了过来……不能就这样输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就要从他的身体里面爆炸开来。

哒、哒、哒……

他听到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无数个陌生人从他身边经过，然后绕开。

最后有一只脚踩在他身上，接着是另外一只脚，无数只脚都踩了过来……

“真是可惜了，多么好的材料……”隐隐约约中，马朝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

“那你说怎么办？”他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要不，我们把他……”

两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

马朝感觉自己好像叹了口气，紧接着他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

漆黑忽然变成空白。

马朝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大地、天空、远处……所有一切都是白色的，像一张白纸，像在云里，但这些比喻又不太恰当，因为这片白色使他感觉不到任何形状。

站在他身边的一群人，也和他一样脸上茫然。

就在这时候，白色的“天空”上忽然掉下一只绿色的灯笼。

它在空中左右晃荡，然后在半空中旋转了几下，上面浮起一张人脸。

“欢迎大家来到供养者游戏！”

灯笼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