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快回家吃饭……”责怪而又温柔的女声在茅草屋里响起,在屋外的麦田激起层层麦浪,光晕金黄,惹人喜悦。
苏安放下刚刚割好的一捆麦子,擦了把汗便向家跑去,仅十二岁的身体却有着一般成年人都汗颜的速度,稚气未脱的脸颊上有着皓月般明亮的眼眸,直让人喜爱,他边跑边冲着不远处的茅草屋高喊“娘,我回来了!”
少年家很穷,就连家具也异常简陋,在少年的记忆里,家具就未曾有过添加。
扒拉着早已习惯的寡淡粥食,苏安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因在原来的世界为情所困,自寻短见才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苏安看来,这个世界类似于生产力低下的农耕世界,类似于前世的独裁封建时代……个屁!
要不是前两天他才看到村子上空有人御剑飞行,剑上的“仙人”无意瞥了他一眼,那灵魂颤抖而向往的感觉绝对真实,苏安都以为自己太饿挖野菜不小心吃了毒蘑菇。
从那时开始,苏安凭借前世记忆考功名、造火枪的完美计划瞬间破产,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毕竟上天让苏安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给了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总不能再像前世一样碌碌无为。
亲眼见过修仙者,他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这个世界的怪异:为什么人们力大如牛?为什么动物更有灵性、体型更大……
苏安越想越气,这些问题早就应该发现的,可能是这一世生活已成习惯,也可能是因为他前世也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比较神经大条……苏安暗暗地为自己辩解着。
“苏安,苏安。”叶兰的呼声把苏安拉回了现实,“臭小子,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摸着苏安的脑袋,查探苏安的体温,眼里关切的情绪几乎溢出。
苏安嘴角扯了扯,犹豫片刻还是放弃拨开母亲的手,随即又问起了几天前看到的仙人。
苏母都快忘了苏安这几天问了多少次仙人,对于她而言,仙人是多么的遥不可及,但是她能感受到苏安几天以来从未改变的渴望,只能像哄孩子般讲“仙人们都是我们的保护神,保护村子和平,保护你快快长大……”
苏安在内心疯狂吐槽,还尽力维持住一个十二岁孩子听母亲讲故事的好奇,许久,也许是故事太过无聊,又或许是母亲的声音对孩子幼小身体有谜一般的能力,苏安渐渐睡去,枯燥的故事也不知何时换成了催眠曲,在烛光里轻轻吹抚孩子的脸。
天未亮,村里的“顶梁柱”们就起床做起了农活,村子叫大河村,据说是村长爷爷的爷爷取的名字,村子里的确有条大河,路过的商队说河叫苍龙河,是丕羽王朝的内陆河。
苏安的父亲早年打猎不幸亡故,苏安自然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两世为人的他自然不会把生活的压力全部甩给母亲叶兰,便小小年纪就下地干活。
万幸的是这个世界教育体系亲民,就算大河村这样近乎与世隔绝的村子,也有文化人会教孩子读书认字。
苏安前世终归是能考上大学的,内卷的习惯和前世的文化底蕴让他从小就是同学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惜父亲没了,苏安只能努力种地,与路过商队交易凑考功名的路费,走读书的路子过上幸福生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道御剑飞行的人影就像梦魇一样在苏安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泄气似的一把丢下手上的镰刀,苏安枕在割好的麦子上,平躺望天,一脸生无可恋。
忽然,苏安被人踢了一脚小腿,是苏安的发小牛二,牛二是个胖墩,父亲是村里唯一的杀猪匠,在这个小地方也算是一个乡绅了。
“安子,别睡觉了,谭先生找……哎哟!”牛二话没说完就被苏安拽着还没收回的脚摔了一跤。
苏安顺势把牛二锁在地上作势欲打,表情玩味“小老二,你叫我什么?”。
“啊!轻点,义父,我叫你义父,轻点,要断了!”牛二连忙求饶,他可太清楚苏安的手段了,毕竟从几年前就因为嘲讽苏安没有父亲挨了一顿打,到现在把苏安当做自己的兄弟兼大哥,牛二是敬佩苏安的。
苏安悻悻然放了牛二,比起牛二了解自己苏安更了解牛二,一个成年人花心思去和小屁孩打好关系,苏安自认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吧,谭先生找我什么事?”苏安扶牛二站起并简单拍了拍后者身上的尘土,就转身朝私塾走去,头也不回地问道。
牛二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快步跟上,“你忘了,今天是考查你功课的日子。”
两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来到了村子正西处的私塾,虽然叫做私塾,但苏安更乐意称呼它为“顶了个中式屋檐的火柴盒”,如果不是太小,那四四方方的模样也许真有几分威严。
私塾的大门朝东,谭先生说这里是有学问的,苏安不信,就算知道这里是玄幻世界后,还是不信,他不信一个懂玄学的人会在这儿教书。
进入私塾,谭先生端坐于主位,两侧的学生各个年龄都有,皆在做自己的事,对突然进来的二人不闻不问,谭先生仅天命之年但满头银发,眼睛浑浊却又有力,看到两人进来便放下手上竹简,把二人引入偏房。
苏安和牛二一同进入,谭先生示意牛二关门,苏安当即背道“潜龙勿用,见龙在田。终日乾乾,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
片刻,文章背完,偏房陷入沉默,谭先生一言不发的盯着苏安,后者给旁边的牛二打了个眼色,牛二会意走出屋去,房间顿时只余下苏安和谭先生二人。
“你想好了吗?确定要瞒着你妈去城里考试?”谭先生敲着书桌率先开口。
“先生,您是懂我的,您知道以我的能力肯定可以拿下乡试,乡试之后我也有能力给母亲更好的生活。”苏安和谭先生对视着,不卑不亢道。
又是良久的沉默,苏安败下阵来,颇感无奈“商队最近就会来,我去年就打好招呼,他们会顺路护送我进城。”
谭先生的双目依旧紧盯着苏安,前者因为坐姿而仰视苏安,却让俯视视角的后者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就当苏安承受不住压力的前一刻谭先生笑了“好了,我答应你保密,只是下次别说谎话!”随即起身拍了拍苏安的肩,离开房间。
苏安听罢,脸上露出苦色,简单收拾好情绪后,匆匆走出私塾,见到门口的牛二才安心叹了口气。
见到苏安出来,牛二忍不住好奇“谭先生和你说了什么?”
对此,苏安简单摆手表示没什么,牛二见套不出什么消息也只好作罢,他没注意的是苏安临走时望向那扇朝东大开的私塾大门时眼睛深处藏着的一抹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