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冲蚀一切的伤痛,但伤痛于我是络绎不绝的,旧的已离去,新的悄然而至。
感觉这样说有点流露悲观了,实际上吧,成长中的日子没有绝对悲,也没有绝对喜,总是如此悲喜交加吧,或轮番而至。
继大姐逃离和母亲离世等一系列的变故后,家里面剩余的人说不上什么是悲与喜,每个人都像“无心人”一样活着,活着且活着,吃着稀饭,干着粗活,睡着大觉。兄弟姐妹间玩的玩,吵的吵,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这会早已分田到户,父亲一如往日的大量种植水稻,甚至到离家八里开外远的荒无人烟的山沟地开垦,只为多种些水稻和番薯,但其中能收成的粮食还不如老鼠吃的、鸟儿啄去的多。
我家那会可用农田有11亩左右吧,以前种植的水稻产量低,一年两熟,全家人的微薄收入全靠这谷物,同时还得以粮谷换钱还债。而这全赖于父亲一人挑起生活的重担,我们儿女能帮忙的不过是小皮毛罢了。
虽然穷困如此,但父亲从未要求儿女中断学业来帮补生计,只要你有学校念,他就会想到办法帮你凑够学费,并且与你一同到学校交学费,俨然那是件很神气的事。
小学那会,只要我发挥出数学惯有的优异成绩,上镇里第一中学准没问题的,当然,语文成绩不要太差的情况下。我是父亲最为得意的儿子,因为我的相对懂事和聪慧能让他心感欣慰,能让他脸上有光。
果然,我不负期望如愿考上这所中学,是我们家第一个,是我们村唯一的一个在那届。村里能考上这所学校的人寥寥无几的。
其实也因这所学校录取率太低,初中部,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且镇里各村各路的学子最大的目标就是冲刺这所中学,也就形成了它的炙手可热。
那会,村民来跟父亲道喜的人不少,都夸我出色优秀,他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干起活来脚步都是轻盈的,就差没哼歌了。但他又不太夸我,只叫我好好念,以后出人头地。
记得入学那天,父亲陪我一同走路去学校报到,不是很远,约摸六七公里吧,他帮我扛床板和席子等重物,我就背着行李跟着他,怀着无限的憧憬地走着跑着,嫌父亲走得慢。
要知道八十年代那会这所学校宿舍是没有床的,学生需自行添置床板作息,况且一个狭小的宿舍住上十几个学生,每人能分到的位置是相当窄小的,故有草席都比床板大。
父亲把我送到后,帮我整理摆放好生活用具后,又带我去市场的小饭店吃上一顿,我默默跟着他,一切随他安排,心里很是温暖。
新生陆陆续续到来,父亲也回家去了。我在宿舍坐不住便到教室去张望,到处瞎逛。我衣着朴实,灰头土脸,脚著两毛钱的鸭仔鞋,走路时能扬起脚下尘土三丈高!(鸭仔鞋并非鸭仔形状,只是上面有个鸭仔标志,用的是劣质轻胶制作,很容易脱鞋帮,要手动挽留鞋子。)
我不是个趾高气扬的青年,终究是穷困人家出身的孩子,自带怯懦和腼腆气质。初与新同学交谈,只有眼睛咕噜转,嘴巴微微动,身体像僵住般死板。如人们所言,穷和咳嗽是掩藏不住的。
新生刚开始宿友间相处还算和谐,大家都毕恭毕敬,但日子久了,大概摸清各自的性格后,就开始有硬欺软,强压弱的现象了。我人缘还算好,不久就交到出双入对的好朋友了。
记得初来那会,晚上睡觉是很折磨人的事,由于空间小,人多,每个人就只有自己肩膀大的宽度睡觉,往日以“大”字睡觉的我着实难受。手臂挤着手臂睡觉,或者侧睡,一旦侧睡,自己床板的空间会被侵占。
我那会有一两次大睡,自己的手无意过了一旁的同学的界,并且碰到他了,结果,他毫不留情地一拳挥到我胸口,我被疼痛触醒,奈何已是深夜,我痛得不敢闷声啊!有时他过界,我不敢有何反驳,我若有过界,他必然挥来一拳,不管多深夜,似乎时刻警醒着!
如此一来我只得把手交叠放在额头上,为了防止自己再过界,又保护自己的头部,避免被他的拳头误伤。后来我就养成了个这么个睡觉姿势,不管床大床小,在心理上这样睡能保护我。
我们家穷是一向的事,没有随几个哥哥姐姐长大而变得宽裕。记得初一那会,学校要检阅新生早操,要求每个学生都要订购学校的校服,我深知家里拿不出我的校服费,不会提此事,每周回校都向班主任推脱买校服的事。
最后班里只有我和另外一个男生没有校服,所以每到早上出操时,我都跟他躲到学校附近的农田里,躲在那里免得班主任训斥,同学用异样眼光瞩目。
同时班主任是默许的。
初中三年,无论夏暑冬寒,我几乎都是穿着鸭仔拖鞋度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