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帝后感情升温
廊檐与天色相接处,一群白鸽飞过。梁九玏守在门外,心中感叹:皇上与皇后娘娘青梅竹马,情意渐笃。遥想先帝时,师父伺候静妃与先帝,多是鸡飞狗跳担惊受怕时,由此看来,天降大运于己身。
情浓时,不舍分离。同在一处,软言密语。
“敏溪,朕免了皇后千秋盛宴,国库尚不充盈,且皇祖母之千秋需得体面,思来想去,此委屈只得你受下”,皇帝握其手,眼尾掩不住落寞,不知何时方见繁华安世。
敏溪觉出语中失落,偎至他身前,“身外之事罢了,臣妾生辰有何重要,自是以孝为先,况万寿节不可失了规矩,替君分忧乃臣妾之责”。玉手轻轻扯着皇帝的臂袖。
人生一知己,夫复何求,皇帝沉默一晌,不忍道:“敏溪,朕万幸,从皇祖母之意,娶尔为妻。待朕亲政时,定不负此情意”。
未料有此一诺,敏溪淡笑:“皇上心中挂念,臣妾岂有委屈之处。眼下国库吃紧,皇后为六宫表率当以身作则。皇上孝顺,皇祖母定然应允。夫妻应同心,大婚之夜,皇上之言”。
“若免千秋跪拜,岂不失了中宫威严”。如此是万不可许,皇帝否其意,伸指拨了拨她莹白耳垂上坠着的碧玉柿子耳钳。
面上胭色愈发红了,抬手环上他肩背,颊贴于皇帝胸膛处,轻声道:“只盼皇上心愿得偿,吾与民同乐”。
皇帝朝怀中望去,疼惜的抚着她的脸侧,却语气不善:“皇后平日尚勤俭,妃嫔们竟花枝招展,满头珠玉锒铛,不知习尔贤良之风”。
敏溪闻此无理之言生笑,朝他颈侧贴了贴,“嫔妃如此,皆因讨皇上欢心,面君难得,展其姿美,只愿君多留一眼,莫要作此想,不过韶华正好时”。
“乍听此言,不知者,竟以尔年华老去”,皇帝伸指捏了她的脸,笑了出声:“却是丰腴娇花正艳时矣”。正值花开时,面颊圆润,娇嫩绵柔,又似脂玉般光滑。
敏溪怔愣,女子皆爱美,瞪圆了杏眼,不可尽信,眼如星辰般晶亮。皇帝立时失笑,俯身欲亲那双诱人心魄的眼。
心中存了气,侧身躲开,退后两步,福了身子似赌气般:“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便叨扰,如此便告退了”。
不待皇帝回应,敏溪便快步走出殿外,吩咐梁九玏:“梁总管,进去伺候着吧,若银耳雪梨热了,劝皇上用下,何事可及龙体之重”。
“喳,奴才遵旨,奴才恭送皇后娘娘”,梁九玏弓腰低首,目送皇后下了台阶。
宫道宽阔,敏溪心不在焉,豆蔻年华,虽无引蝶之心,却愿夫君为之所倾心。
冬雪见主子魂不守舍,小心问道:“娘娘,您怎的了?可是有何事心烦?”。
皇后顿了脚,眼光黯淡,摸着一侧脸,些许委屈:“冬雪,本宫可算丰腴?”。
冬雪霎时乐出声,瞧见主子瞪了自个儿,敛了笑,回道:“娘娘,可是皇上与您逗趣?您体弱,柳腰纤细,怎算丰腴”。
忠仆实话倒教人红了脸,嗫声道:“作何欺负我….”。
梁九玏待皇后娘娘背影不见,赶忙进殿伺候,原想将银耳炖雪梨呈上,可见皇上专心于政事,不敢出声打扰,只得再寻机会。将食盒交于小全子放置耳房后的茶房灶上温着。
日头往西斜了,刘岑欢天喜地的将后妃的绿头牌奉至乾清宫。
皇帝闻得禀报,方抬首,不觉日头快落下。食指尖扫着绿头牌,鳌拜近日风头更盛,停于昭妃的牌子,翻了过去。
一个时辰前皇帝命人将银耳炖雪梨呈上,可待奴才呈上时,又方拿了奏折,一时忘了旁事。瓷盅内的汤凉了,梁九玏禀道:“万岁爷,这银耳炖雪梨…………”
皇帝瞧了一眼奴才手中的红木圆盘,竟忘了,合了折子,吩咐道:“温了拿过来便是,皇后心意,朕如何能辜负”。
“哎,奴才省得了”。梁九玏应了话,后宫之事,皇上自由定夺,不可多嘴,端了瓷盅下去。
灯亮室明,奴才备着膳食,银耳雪梨搁在桌角,原是不起眼,闻得皇上吩咐:“多时未饮茶,口中干涩,将瓷盅内梨汤呈于朕,况乃百姓劳种食粮艰苦,怎可靡费”。
梁九玏心中暗明,皇后娘娘所送之物,含了情意,皇上不舍辜负。
甘甜梨汤入口,皇帝扬了唇角,无人知是情窦开。不喜食甜,却觉此汤甚美。
皇后携了吃食送往乾清宫予皇上,二人悄声密语一个时辰余,小路子将打探之语禀于主子。
晨时宫婢打碎了昭妃最爱的琉璃万花杯,方得了发落。一宫主位气未顺,嘲讽道:“可是只愿皇上去坤宁宫?无中宫气度,同嫔妃争宠,太皇太后赞其贤良,却也不过如此”。瞧着鸡翅雕花小几上的酥饼亦无了胃口。
云荷亦抱不平:“皇后娘娘怎生容不下人,昨儿皇上方翻了娘娘的牌子!”。
怒火正盛,却见刘岑带着敬事房的人前来,浇灭心火,昭妃从软塌上坐起,笑脸相迎。
“恭喜娘娘,皇上今日翻了您的牌子,还请娘娘备着”,刘岑脸颊横肉堆砌,眯眼同昭妃道喜。
既是皇上不曾听信皇后之言,依旧念着自个儿,喜乐道:“嗯,刘总管多费心了,云荷,赏”。
赏字入了刘岑的耳,嘴巴愈甜了,恭维道:“奴才谢昭妃娘娘,如今娘娘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了,能得娘娘赏识,是奴才的福气”。
昭妃捻了丝绢掩唇笑着:“属刘总管嘴甜,诚意本宫知晓了,自不会亏待”。黛眉如墨,唇点樱色,风华万千。
如得珍宝赏赐,刘岑心里乐开了花:“喳,奴才谢昭妃娘娘,奴才一定尽忠尽职”。
慧宜宫此番并无动静。慧嫔品着茶,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姑姑常赞皇后贤惠,也不过表面功夫罢了。昭妃与本宫同为母族鼎盛之人,若皇上听了皇后谗言,出身低下的答应岂不是此生难见天颜。不过本宫并非好相与之人,莫予本宫难堪,否则…..”。
时青立于一旁边,冷汗涔涔,知主品性,大胆提醒:“娘娘,慎言呀”。
慧嫔恨恨的横了时青一眼:“若不知如何伺候,便滚去别处”。
时青闻言背脊冷颤,闭口不言。
见时青胆小如鼠之样,嫌恶不悦,可姑姑方告诫不多时,无心再招惹,杯盖滴落水粒于掌心,作罢:“本宫近日身子不爽,无事便歇着罢”。
天渐凉,风源于北,寒人心。
才未时,坤宁宫外奴才挂着灯笼,屋内掌了灯,皆因天忽的灰暗,雷雨之兆。
皇后侧卧软塌,一手撑着下颌,一手翻着册子,灯前瞧着宫务。橙黄的烛光映在脸上,凝玉般的眼皮下垂,长长的羽睫盖住了眼神。回宫时换了珍珠白的三多暗纹衫,卸了钗环与妆面,长发挽于颈后,还是常戴的羊脂玉素簪束着。
冬雪吩咐了小厨房炖的乌鸡汤,打帘进来,主子已看了两个时辰的册子,心疼劝道:“娘娘,昭妃娘娘如今为您分忧,莫忧心过甚,奴才心疼,您好歹紧着些凤体”。
身弱并非己愿,家中亦时常牵挂,可在其位,承了万人期望,便不由己。赫舍里一族荣辱生死压于一肩,皇后并未抬眼,淡笑道:“无碍”。
冬雪自知劝解无望,无奈的摇摇头,如此倔强性子,同皇上一般无二。
“冬雪,明日命芷兰去钟萃宫与景阳宫瞧瞧,马佳答应与董答应处可缺何物,若内务府一时疏忽,苛待了用度,需惩戒。她二人稍年长些,如今伺候皇上,莫亏待了”,吩咐后又垂眼览书。
“是,娘娘,奴才记下了”。冬雪取了置于榻尾的朱红蜀锦飞凤薄衿被,盖于主子膝上。
“嗯,太皇太后千秋节与年节皆交予昭妃筹办,吩咐内务府,血燕和人参先紧着翊坤宫取用,若需旁的事物,拨了坤宁宫的即可”,侧躺乏了,坐起了些,背靠着迎枕,将册子拿在手中,对冬雪嘱咐。
“是,娘娘”,冬雪心中不忿,娘娘心慈而善,体贴周全却不顾己身。
明黄灯笼一路行至慈宁宫。
“孙儿见过皇祖母”。皇帝心事重重,神色倦怠。
太皇太后方用了膳食,正安坐于旁榻上,感念其孝心将手边的瓷盘往前推了推:“快来,苏麻嬷嬷方制的萨其马,尝尝吧”。
皇帝起身至塌边,落座于左侧的红木椅,随口赞了几句,方道:“皇祖母,孙儿有一事想与请您的示下”。
“何事?”,太皇太后正色,若非大事,皇帝并不轻易烦扰。
“祭天一事,兹事体大。若皇后同孙儿一道,一来安慰索尼,昭示皇家恩宠,二来告示天下人,孙儿并非无知孩童,三来…..予后宫警示,尊卑有别”,皇帝掺了私心,鳌拜时常挑拨夫妻情分,从未进耳,只愿予她尊贵。
太皇太后何其精明之人,怎可不知皇帝心中所想,虽无可厚非,却顾忌,犹豫道:“皇帝啊,祖宗规矩可未有皇后随帝祭天之先例,况大婚时日短,敏溪虽御六宫,无何功绩,如何可祭天”。
皇帝不以为意,笑转着指上扳指,眼中又浮了几分杀气,“皇祖母,鳌拜常言皇后无德正中宫,若祭天皇后随行,既可堵了鳌拜等人的嘴,免了孙儿苦于周旋,又可使赫舍里一族感念皇家隆恩,十足尽忠”。
太皇太后思量一番,此言情理皆占,应道:“嗯,皇帝终是大了,知如何为君,如何御臣,哀家甚心安”。
“全耐皇祖母悉心教导”,皇帝站起身,敬畏道。年少未亲政,事以祖母心为先。
太皇太后委实欣慰,不知缘何玄烨眉眼间愈发肖似福临了,想到顺治皇帝,心里感慨:福临,汝在天之灵可知,玄烨日渐帝王气盛,心中对皇额娘的恨可会少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