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喜得嫡子
数九寒天,水滴成冰,苍穹无际,却无飞禽踪迹。长廊里人来去往,科尔沁进贡的羊肉分了份例,各宫派人领了回去。
“娘娘……哎哟,您莫要再吃了!内务府方才送了新鲜的羊肉来,待会子炖了汤,给您去去寒”。冬雪拿过主子手中的酥饼,眼里含了哀求,无可奈何道:“娘娘,奴才求您了,皇上再三告诫过,一月至多食两次糕点,且不许超过四块。您可倒好,为了多用两块,竟是诓骗奴才是赏予梁九玏的”。
敏溪手里一空,嘴角还挂着些酥屑,打趣着:“冬雪呀,你可是气本宫吃了梁九玏那份”。歪着脑袋,满眼笑意,与未出阁时一个模子。
冬雪红了脸,眼神闪躲着,竟磕巴起来:“哪,哪有…….娘娘,您可莫冤枉奴才”。
皇后敛了笑,肃了颜色,劝诫道:“冬雪,你是本宫跟前儿的大宫女,且是本宫府中陪嫁,情份不同旁人。往后的夫婿虽非将军王侯,御前一等侍卫总当可配。本宫断不能舍了你去做了对食,误了终生”。
冬雪笑了笑,缓缓跪在了主子脚边,仰着头,“娘娘,奴才此生只跟着娘娘,若娘娘嫌了奴才,执意不要奴才了,奴才便是死,也不愿伺候旁的人。虽梁九玏同奴才几分情愫,可他并无与奴才对食的心思。奴才一心伺候娘娘,他一心伺候皇上。奴才只觉着他心好罢了,奴才断不愿意离了娘娘,如此想来,便是最好了”。眼里全然的真挚,无一丝波澜。她不愿告诉主子,还因梁九玏是乾清宫大总管,伴君久矣,将来为了娘娘,亦有用处。
这丫头原是这样的心思,万事不可强求,只好全了她心意。撅了嘴,伸出手,“既是如此,还不快将余下的糕点交出来,本宫还饿着,若肚子里这个饿着了,本宫可要告御状的”。
冬雪知道,娘娘如此便是准了。将玉盘护在怀里,生怕被抢了去,回道:“不成,恕奴才无状。再一个时辰便要传晚膳了,娘娘不可多食”。
敏溪欲多言几句,肚子忽而一阵抽痛。忙弯腰扶了肚子,蹙眉喊道:“冬雪,本宫肚子疼”。
“娘娘,您不知逗奴才几回了?奴才莫要上当了,糕点是断然不可给”。冬雪端着玉盘正欲往外去,一回头,吓出了魂,只见主子神情痛苦,额角冒出汗珠,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紧紧攥着坐垫绸布。立时摔了盘子,忙跑至主子身边,扯了喉咙,喊道:“芷兰,芷兰,娘娘快生了,去请接生嬷嬷和太医”。
芷兰闻声慌张跑进来,急急问道:“娘娘可还好?奴才,奴才这就去请接生嬷嬷”。提了裙摆往外跑,差些被门槛绊了脚。
“娘娘,莫怕,莫怕!奴才陪着,奴才先扶您去床榻”。冬雪此时膝盖发软,饶是早备好了娘娘生产所需之事,真到此时,竟心慌不已。哄着娘娘莫怕,亦是说与自个儿听。
好容易将主子扶上了床榻,瞧见娘娘额前的发已被汗水湿尽,心下焦虑,时不时转头回望,接生嬷嬷怎的还不来。
江德福一路小跑至乾清宫门前,气还未喘匀,只见梁九玏端着茶盒从西边儿过来,想必是领了茶叶。疾步上前抓了他的手,喘道:“梁,梁,梁总管,快,快,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梁九玏嬉皮笑脸的欲打趣他,立时变了脸色,拂开江德福的手,迈进殿里。着急忙慌将茶盒塞进小全子手中,至皇帝身侧,躬下身,禀道:“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皇帝愣了一瞬,扔了御笔便抬了脚,兴奋与担忧俱涌出心头。梁九玏喜滋滋想道:若皇后娘娘生个小阿哥,不必多言,今年的年节赏赐怕是愈丰厚些了。
此起彼伏的请安声,皇帝至坤宁宫正殿,直问道:“如何了?”。忧心忡忡,又走了几步,至西殿产房门前方住了脚。
“回皇上,接生嬷嬷已进去了,冬雪与芷兰也在里边儿伺候着。太医在屏风外候着”。昭妃随于皇帝身侧回道,虽心里滋味儿难咽,可脸上的笑却依旧温和,太皇太后时常教导,不可辜负了期望。
“嗯,太医院的太医可到齐了?”。皇帝倾身覆手,往门缝儿里瞧,低低的呼痛声听得他心惊,眉心皱起,担忧骤增。
“太医院院判与最得力的几位太医都到了,余下的在太医院值守”。昭妃只当皇帝例常问话,并未品出此中深意,随意答了。
皇帝猛然抬了头,不愉的斜了昭妃一眼,不善吩咐道:“梁九玏,去,让余下之人快些滚过来”。心中十分不满,中宫生子,乃六宫大事,怎可同其他妃嫔一概而论。
昭妃绞紧了手帕,咬了下唇,真真儿委屈,此事回禀过太皇太后,无任何不妥之处,可为何此时责怪于她,当着众人不留颜面。
慧嫔见缝插针,走了过来,阴阳怪气道:“皇上,昭妃娘娘近日既理着宫务,又忙着年节,稍有不周也其情可原。定然不是有意对皇后娘娘不尽心。您还是过去坐下,在这儿反吓着奴才些。皇后娘娘向来宽和待下,不一会儿便可吉祥”。方请安时,皇上连眼色都未给她,却虚扶了一下昭妃,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挑衅的看向昭妃。
皇帝面色依然不悦,却也怕误了里头,听了劝,回了大殿。慧嫔拂了裙侧,傲着头,白了昭妃一眼,随着皇帝去了。
皇帝方落了凳,又站了起来,实是坐不住。忍不住向里间儿张望,不到半个时辰,似是过了许久。心烦意乱时,突然闻得里边儿啊了一声,紧张得伸着脖颈望过去,喊道:“何事?里头可还好,怎的不见人出来回话”。心急如焚,手握成拳,掌心已出了密汗。
“皇上,切不可急躁,生孩子皆是如此”,苏麻一进来便瞧见皇帝毛躁之样,不禁失笑。
谁如此放肆,竟敢如此回话。正欲发作,一见是苏麻嬷嬷,立时舒了眉,迎了上去:“嬷嬷怎的来了”。
“呵呵,格格前几日身上不大好,虽吃了药,好些了,可终究是病着。放心不下皇后娘娘,特遣了奴才过来瞧着”。苏麻拍了拍皇帝扶在她的小臂上的手,以示宽心。
“有劳皇祖母挂心了”。焦急原是散了几分,可里间儿的动静着实移不开眼,恨不能看进那扇门里。生孩子怎要如此之久,他瞧不着,也不知里边儿奴才伺候尽心否。
苏麻轻摇头,到底是年轻。皇帝在厅中来回踱步,昭妃与慧嫔不敢擅自坐下,陪站着。娇养惯了,一时站久了,便受不住了,昭妃往后打了个趔趄,“娘娘!”,云荷惊呼一声,连忙扶了主子。
“皇上坐下吧,如此站着,娘娘们如何能坐呢。皇后娘娘有冬雪近身伺候着,接生嬷嬷也是奴才亲自选的。再者,也未有人来报有何不妥。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定会平安为皇上诞下皇嗣”。苏麻劝道,格格若在,必定又会训诫皇上无沉稳持重,且两位娘娘也需顾及。
皇帝虽不情愿,可嬷嬷劝慰需听一二,“坐罢”。眉头紧锁,顺势坐了下去,转着指上的玉扳指,内侧的那行小字摩擦着皮肤,以缓心中焦急。
“谢皇上”。昭妃强颜欢笑,心里委屈不忿,不过是赫舍里氏罢了,再如何,可能比得钮祜禄氏尊贵。皇上为了中宫,视规矩为无物,当众予她难堪。
慧嫔倒是不急,极有耐心的等着,待皇后娘娘生下嫡女,可要好生恭贺一番。戏已开场,岂有不看之理,缓缓坐下,只当看笑话似的瞧着昭妃。
屋内的炭火烧得旺,仿佛是身至春日间,急促进出的脚步声,牵着正殿里的人心。云变换了颜色,月亮挂在了正中,熙熙攘攘的星星散在四周,风吹得欢快,不一会儿便带了雪,飞舞在空中,坠落于地上。
后半夜,慧嫔已头脑昏沉,使了劲欲掐醒自个儿,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此时静谧。皇帝立时站起身便往产房门口走去,万分欣喜。
“皇上,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为皇上诞下位小阿哥”,芷兰跑出门,激动报着喜,脸上泪痕未干,手还抖着。
“哈哈哈,好!好!皇后此刻如何了?”。似初为人父,得子喜悦时却也记挂着心上人。
芷兰笑意愈浓:“回皇上,母子均安!太医回禀:只待娘娘养好身子便可为皇上再绵子嗣”。
“赏!皇后为朕诞下嫡子,乃举国欢庆之事,阖宫上下皆有赏!”。皇帝满眼喜色,极为开怀。
慧嫔已然傻了眼,怎….怎么是位阿哥,不可能,怎可能呢,应是公主才是。昭妃强忍酸涩,一刻不愿留,规矩的道了喜便跪了安。
“呵呵,奴才恭喜皇上!待奴才瞧了小阿哥便回去与予格回禀”。苏麻乐呵道,心里万分高兴,皇后娘娘如此良善,上天定不会亏待于她。
皇帝欣然应允,乳母此时抱着小阿哥出了来。皇帝双臂一抬,喜悦难挡,“给朕”。接过乳母手中的襁褓,瞧着红彤彤的小娃娃,闭着眼,噜着舌,眼神柔和,敏溪与他的第一子,自出生起便尊贵,承载着无限期许。
“哟,这小模样与皇上出生那会儿可分毫不差。不喜哭闹,惹人爱。”苏麻慈爱的瞧着皇帝怀抱中的小人儿,爱极。
“嬷嬷所言甚是,朕亦觉此子与朕最为相类,日后必成大器”。瞧着儿子小脸儿,可爱得紧,竟不舍交还于乳母。或初次抱小婴儿,小人儿忽然皱了眉,瘪了嘴,哭出声来,乳母赶紧接了手,寻了台阶儿:“皇上疼爱阿哥是小阿哥的福气。想必阿哥饿了,奴才先带着小阿哥下去了”。
“嗯,小心伺候”。皇帝眼随小褓内的儿子。
苏麻福身道:“皇上,奴才回去回话儿了”。
皇帝方收了眼,清了清嗓子:“嬷嬷慢走,朕亦上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