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孤岛

　　渡部守在努力平复刚刚弹奏时的心境。

　　刚刚最后四手联弹的那一段，渡部守每和那个女孩对视一次，心脏便会剧烈地跳动一下，仿佛是心动的感觉，但他清楚，那不是。

　　就像很多共演音乐剧的男女演员，总是会传出结婚消息，却也经常传出了离婚消息。

　　那一刻的心动只是太过用心而入戏太深了，仅此而已。

　　可是如果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入戏”，那将会是极高的享受。

　　一开始他选择四手联弹的谱子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和白石麻衣完成一次。

　　可惜，第一次却是和那个女孩完成的。

　　想到了她，渡部守也在寻找她的身影，只见她身前看似是她父亲的男子面色有些不善，好似在训斥她，不过她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忿，只是笑嘻嘻地抓着该男子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男子虽然努力维持面部表情，最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无奈，宠溺地点了点女孩的头。

　　女孩好似胜利一般向着男子身旁应该是她母亲的女子比了一个“V”。

　　渡部守笑了，心里的波澜也算是平静了下来，一口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柠檬水。

　　突然，渡部宪那个圈子的三个人来到了渡部守面前。

　　“老师，这是犬子，渡部守。”

　　渡部宪少有的微微弯着腰，对他面前的长者介绍着渡部守，不过听他的称呼，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渡部宪会放低姿态了。

　　渡部守见状赶紧起身，向这位长者欠了欠身。

　　“守，这位是金田警视检，是我曾经的前辈，也是我的老师。”

　　“警视检”和“前辈”两个词，让渡部守又多看了几眼渡部宪，但他不想多去追寻过去。

　　“金田桑，您好。”

　　金田英石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渡部守，摆摆手。

　　“不用喊得这么生疏，我厚颜一下，叫我伯伯就好，我也就喊你小守吧。不愧是宪的儿子啊，刚刚那一手四手联弹可是惊艳到老头子我了，哈哈哈。”

　　渡部守看到渡部宪向他点点头，也不客气。

　　“金田伯伯，您说笑了。”

　　三人中的年轻男子也站了出来开口道。

　　“守君不用自谦，和陌生的人第一次四手联弹就能这么顺利，你这个年龄可不简单了。想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可还是在想着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呢。”

　　还未等渡部守询问身份，渡部宪先开口了。

　　“这是飞鸟警部，我曾经的后辈。”

　　“信可不是警部了，明天开始我们可就是要喊飞鸟警视了，哈哈哈哈”

　　“金田桑又在拿我开玩笑了，如果当年渡部前辈没有离开，一定比我做得更好的，我这点事根本不值一提。”

　　“飞鸟桑，您好。”

　　终于渡部守找到三人谈话的空隙向飞鸟信打了招呼。

　　“守君你这可就厚此薄彼了，你喊金田桑那么亲近，怎么到我这就又是桑了，喊我叔叔吧。”

　　“那，飞鸟叔叔。”

　　飞鸟信高兴地拿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渡部守。

　　“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在东京什么有事，直接联系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谢谢你，飞鸟叔叔。”

　　之后三个人又和渡部守寒暄了几句，便走向了刚刚那个女孩的位置。

　　渡部宪却是刻意留下了一会儿，他重新打量了一下渡部守开口了。

　　“你...现在真的不错，继续这样下去吧。如果你觉得无聊就联系郁夫先离开吧，没事的。”

　　渡部守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嗨，我知道了，多桑。”

　　得到渡部守的回复之后，渡部宪拍拍他的肩膀，也去了那边。

　　渡部守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地方，那个女孩，没有留恋，转身离开了。

　　...

　　渡部守背靠着墙，保持着拨打后的姿势，就仿佛还没有接通那样。

　　实际上，他才拨出号码时白石麻衣就已经接通了，不过两人都没有说话，手机中时不时还会传来那边阵阵“沙沙”的写字声，渡部守也不着急，没有做遮挡，直接点上了一根烟，然后便是继续沉默。

　　这种情况保持了很久，两人并没有当初的尴尬，互相听着对方那边的背景声，什么都不说便很温馨。

　　终于，手机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传来写字声了，渡部守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熄灭了，准备开口。

　　“我想你了。”

　　手机中传来了白石麻衣清亮的声音，而这句话让渡部守楞住了，没等他反应过来，白石麻衣又开口了。

　　“你是想这么说吧？”

　　渡部守眨了眨眼，轻轻一笑，没有反驳。

　　“嗯。”

　　“我也是。”

　　“...”

　　这一串的反转，渡部守有些哭笑不得，就像是对早上他的所作所为的报复一般。

　　报复么...

　　渡部守看了看夜空，今晚的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他的视线很想穿透这层黑幕，很想探清它之尽头会是什么。

　　“嗯，所以你开个门吧。”

　　“乌索？这么晚你还回埼玉了？”

　　白石麻衣看着时钟上显示的21时不由得带着怀疑的语气询问渡部守，但她却也是在快速下楼，结果，她打开门后，看到的只有往常的那些事物，并没有那个身影。

　　“麻衣，有什么事么？怎么去开门了？”

　　“卡桑，刚刚好像有人敲门，我过来看看，不过没人，应该是我听错了。”

　　“好吧，记得早点休息啊。”

　　“知道了，卡桑。”

　　渡部守自然是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但他并没有站出来，也通过手机听到了刚刚的对话，“恶劣”地低头笑了笑。

　　白石麻衣气愤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并没有错过渡部守的笑声，没好气地开口了。

　　“おら！明天才是愚人节呢！过分...”

　　“抱歉，抱歉，其实你太心急了，我还没得说完呢，你开开窗户看看。”

　　“到底想说什么嘛...”

　　白石麻衣将信将疑地打开了窗户，没有继续纠结渡部守到底想说什么，已经不自觉地被夜空吸引了。

　　“夜空，很美吧。”

　　“嗯，好美的。”

　　听到白石麻衣近乎呢喃的声音，渡部守准备从墙角走出来了。

　　但，他才探出一点头，看向她时，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想象的充满笑意或是欣喜。

　　除了第一次相遇，也就只有这次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了她的眼睛。

　　距离那天，两人的关系已经完全不同，但此刻她的眼睛却莫名的熟悉。

　　没有悲伤，也没有花朵，或许和那天很像，却是更像，老爷子曾经对他的一个描述。

　　孤岛。

　　原来，作为一个男朋友，除了不该让她感受到自己的不安，也不该让她产生不安。

　　渡部守放弃了走出去的想法，宛如脱力一般瘫坐在了墙边。

　　“是啊，好美的。”

　　夜空中的月亮愈发地明亮，月光也洒落一地，洒在了两个相距只有十数米却心思迥异的男女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