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鼠疫（2）
因为在昆仑山找无莹草耽搁了不少时间，二人是在黄昏时分才到长安城外的。
姜沐巽收起明启剑，正要进城，却被秦冰琉拉住。
“你这样直接进去是想找死吗？”还未待姜沐巽开口说什么，她就道，“等一会。”
说完，秦冰琉便从自己的裙摆处扯下一大片布，背过身去不知道倒置了多久，然后转身拿出两块白布，递给姜沐巽一块，道：“好了。”
“这是何意？”
秦冰琉一边将布蒙到脸上，一边说：“这上面滴了我刚刚用无莹草和甘草混合碾出的药草汁，可以预防我们也染上疫病。”
姜沐巽闻言，也将白布蒙到脸上，他到底是没能开口告诉秦冰琉凡间的疾病是伤不了他的。
这大约是秦冰琉作为医者第一次独立行医吧，无论以前在书上看到或是听父母讲过多少病理和实例，都不及一次真正的实践。
长安，某种意义上这里也是秦冰琉的家乡。然而此时的它却已不复昔日李唐王朝都城的繁华，甚至连一点生气都没有，遍地都是因为染上鼠疫而苟延残喘的人们，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再活下去了，可悲的是他们连死的能力都没有，只能静静的待在那里，承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痛苦。
这样的场景是身为医者最不想亦是最害怕看到的，在秦冰琉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告诉她“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大约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仁心”二字，而这两个字恰恰是医者最基本的要求，亦是一生的追求。
当长安城中的一切映入秦冰琉眼中时，她不禁害怕起来，她也分不清是身还是心在颤抖着。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可以治好这个比恶魔还可怕的疾病吗？
姜沐巽是不明白她的想法，明明这么害怕为何硬要跟来，难道说这就是少女的心思？或者说这就是医者的本能？
“如若害怕，我便送你回华山……”
“我是个医生，怎么可能抛下病人自己一个人离开。”
她说的那样坚定，姜沐巽一瞬间怀疑说出这些话的人和刚刚那个害怕的发抖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他回头，看到了她眼中似有着一股无名的光，灿若星辰。
“你去何处？”
“我去城中药店找些可以用的药材。对了，你们派中不是有弟子在城里么，你去找他们问问他们患病情况。”
姜沐巽正要抬脚，却发现哪里不对劲，他竟然被这个女人使唤了吗？！一千多年来他都是习惯于独自一人行动，从来不会和别人有过多牵连。
然而等到他想起来反驳秦冰琉的时候，她却早已从他视线中消失了。他摇头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他本来也打算去找姜空绎他们的。
他本来也打算去找姜空绎他们的。
“……甘草，红花，连翘……”
秦冰琉将药铺内的药材扫视一遍，点点头，似乎想到什么，自语道：“我真是笨，还没把脉呢！”
大约第一次行医都会紧张。
秦冰琉急忙出了药铺，一路找寻不同年纪的病人，替他们把脉，并把结果一一记在从药铺带出来的账本上。
“父亲，您收手吧！”
“若你离开那只猫，我立刻收回病源。”
“绝不可能！”
“好，那就休怪我！”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对话引起了秦冰琉的注意，她循声追去，发现在朱雀大街上，两个身穿白袍的男人不知何故交缠在一起，你一掌我一拳谁也不让谁，旁边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襦裙的女人一脸担心的看着两人。
秦冰琉注意到，那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人显然不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对手，没打几招，年轻男人就败下阵来，旁边的女人忙过去扶住他担心道：“没事吧？”
年轻男人摇摇头，没说话。
秦冰琉本就是看热闹的，也没打算参与到三人中间，然而那个中年男人却发现了她，惊讶道：“竟然有漏网之鱼！”
说罢，突然一挥手，秦冰琉清楚的看到有一团黑气朝她飞来。
秦冰琉一时愣住了，忘记了躲开，然而随着与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那团黑气竟变得越来越淡，在到她面前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中年人一脸震惊，再次挥手召出一团黑气飞向秦冰琉，结果却和刚才一样，在到达秦冰琉面前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中年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明明都没有出手，竟可以在瞬间化解他的攻击，莫非是遇到高手了？但看这个少女的表情，她似乎并不知道他的攻击为何会被化解。
中年人决定再试一次，就在他准备第三次出手时，一道蓝光不知从何飞来，直接打到了他的胸口上，他被打的向后连退几步，嘴角溢出了鲜血。
还处在懵逼中的秦冰琉突然发现眼前被一块白色遮挡住，定睛一看，原来是姜沐巽。
姜沐巽背对着秦冰琉，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不过……”
“其他事容后再讲。”
姜沐巽唤出明启剑，直指那个中年人，冷冷道：“何处鼠妖，胆敢在此放肆！长安百姓所染鼠疫可是你所为？”
那人用拇指摸了摸嘴角的鲜血，冷笑一声，便施法消失在几人的眼中。
姜沐巽并未追出去，而是转眼看着白衣青年和黑裙女子，冷哼一声，道：“猫和鼠？想必你们也与刚才那妖有关，那便留不得！”
说罢，姜沐巽就要挥剑朝那二人斩去。
秦冰琉忙冲到二人身前，道：“姜老头姜老头，咱们有话好好说，他们不是坏人。”
姜沐巽瞪着她，怒声道：“让开！”
“我是说真的，我刚刚听见他们说话了，是这个小哥哥要阻止他父亲，也就是刚刚被你一掌打伤那个老头传播鼠疫来着，所以说他们不是坏人。”
那女子见有人帮忙说情，忙附和道：“正如这位姑娘所言，我二人是想救治城中染病百姓，并无害人之心，望阁下相信。”
姜沐巽看向秦冰琉，她点点头，又道：“对呀对呀，你看这个小哥哥，被他父亲打成什么样子了，多可怜！”
姜沐巽思索良久，终于收起了剑，很不情愿的说道：“那这次我便放过你们。”
二人抱拳道：“多谢阁下。”
“哈哈，姜老头，你人挺不错的嘛！”
姜沐巽白了他一眼，这个小丫头居然对他这么不敬，叫他“老头”，他虽然确实是活了很久，但他的外表看起来明明是个年轻人，她怎么也该尊称他一声“前辈”吧？
不过，姜沐巽也只是在心中将她吐槽了一遍，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大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吧。不过，秦冰琉以为他默认了这个称呼，便一直这样叫下去了。
黑裙女子搀扶着白衣男子正要离开，秦冰琉叫住了他们：“二位留步。”
女子以为是秦冰琉反悔，忙护到男子身前，道：“姑娘还有何事？”
“啊，你别误会，只是……我想，这长安城中鼠疫横行，其中缘由你们应是知晓吧。”
黑裙女子看了眼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姜沐巽，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秦冰琉见姜沐巽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便跟着那一男一女去到了离姜沐巽远一点的地方。
女子显然对姜沐巽很是警惕，她开口问道：“姑娘可知那位大侠的身份？”
“哦，他叫姜沐巽，是个除妖师。”
“果然……”
“怎么？你们认识他？”
白衣男子轻咳几声，道：“天下第一除妖师，六界谁人不知？何况我等小妖本就避他恐之不及。”
从这人口中秦冰琉再一次知道了姜沐巽得强大，所以，找他帮忙或许是对的。
“那什么……你们是妖吗？”
女子点点头，道：“我乃黑猫妖，惜静。他是白鼠妖，白千胜。”
秦冰琉想起姜沐巽之前似乎是说了“鼠和猫”，怪不得他刚才一心想杀了这两人，不对，这两妖。
大约是因为从小看过太多的志怪小说，秦冰琉并未觉得这两妖有多可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是人的样貌吧。
秦冰琉也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冰琉，是个大夫。”
其实秦冰琉的重点在，明明猫鼠是天敌，为何此时此刻眼前的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敌对的意思，而且……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好像这两人是情侣。
惜静在听到秦冰琉说自己是大夫后，有些惊喜，道：“姑娘是大夫？那姑娘来此可是救治瘟疫的。”
“是的。”
白千胜发现远处的姜沐巽总是时不时的看向这边，也不知他是在提防他们还是在担心秦冰琉。
“秦姑娘与姜沐巽是一起吗？”
“嗯。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不曾做过坏事，我便不会让他伤害到你们。”
“多谢。”
“所以……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场瘟疫的原因以及……”秦冰琉顿了顿，道，“猫和鼠怎么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