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无常的话,木希立马阻断了电流的输出,指尖轻抵禹承人中。当微弱气流从对方鼻腔拂过,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脱力般坐倒在禹承身旁,长长舒了口气。
约莫过了快一分钟,禹承那黯淡无光的双眼也终于恢复了光彩,他眨了眨眼,渐渐能看到东西了,但是视野却很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周边那瘆人的绿光让他莫名觉得害怕,他想叫出声,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劲,刚向上转动了一下手腕,便又重新落到了地上,手铐撞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禹承,你醒了!?”听到声响的木希,将头伸到禹承面前,“你感觉怎么样?”
见到木希的脸,禹承瞳孔微微放大,嘴巴像是要说什么一样微微张合着,但就是没有声音发出来,他现在除了胸口的疼痛感外,感觉不到身上其他的位置。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木希侧过脸,将耳朵靠近木希的唇边,却还是一样没有听到声音,“他这是怎么了?”
面对木希的疑问,白无常只是笑了笑,“让他休息会儿就行了,现在心脏才恢复供血,其他机体功能也要慢慢才能恢复正常。”
“既然人醒了,那小白我们走吧。”
黑无常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随手往空中一划,便打开了鬼门头也不回走了进去。但他刚走了进去不到两秒,又探出头朝木希说道:“小老弟,你记好了,要是牛头马面找上门来,千万不要说是小白要救人,要说是我们打不过你,被你自己把人救活了。”
说罢,他这次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哥,谢谢。”
虽然说了谢谢,但人情,不,应该说是“鬼情”,欠下了,那就该考虑要怎么还了。
“给他喂点水。”
白无常起身时叮嘱了木希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也一样头也不回地走进鬼门里。片刻,鬼门便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瘆人”的绿光。
“水……”
木希翻了翻自己的挎包,却没有找到水,他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时根本就没带上水。
“你自己有没有带水出门?”
木希试探性地问了问禹承,但禹承依旧还说不出话,只是视线从看着木希的脸变成了看着天花板。他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走到教室外的走廊,朝教学楼前的奎狺喊道:“喂,禹承醒了,但他现在还很虚弱说不了话,你们有没有带水出门?”
“水?”
奎狺此刻在全身心的施法拦住那团东西,在多次尝试攻击都无效后,他已经放弃进攻了,不过他觉得他大概已经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听到木希的声音,他转头对木希说道,“在禹承包里有。”
“包?我没在教室里看到他的包啊。”
“在这栋楼的天台那里。”
“好。”
和木希讲完话,奎狺转头回来的时候,眼前早已没有了那团东西的身影。他愣了一下,立马就反应过来是他在和木希讲话时分神的那几秒钟法术中断了,那团东西便趁这个间隙溜进了教学楼。
“小心!那东西朝你们那边过去了!!”
奎狺转头朝木希喊道,但刚刚那个位置哪还有木希的身影,显然他已经跑上天台去拿包了。奎狺心里微微一怔,慌忙往那间教室跑去。
而木希则三步做两步跑上天台,找到包后便想要下楼,却没想到那团黑色的东西突然朝自己扎了过来,他敏锐一躲,虽然没有被那团东西扎到,但手肘关节猛的撞到了楼梯扶手上,也是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叫了出来。
他来不及多想,拼命往楼下跑。那团东西紧追不舍,一会儿在前面冒出来,一会儿在后面冒出来,一会儿又在旁边冒出来,木希根本摸不清它的套路,只知道它每次都在朝自己心口的位置扎过来。他拼命躲闪,但还是不小心被它划到了,衣服被斜斜地划出一道口子,从心口的位置开始往外渗血。
“定!”
在那团东西又要扎过来的时候,木希食指和中指紧靠,朝那团东西施了定身咒。他不知道会不会生效,毕竟自己真的不擅长施咒,但如果能定住它哪怕几秒也好,这样就能尽快把水给禹承了。
可惜木希功夫真的没有练到家,定身咒对那团东西没有一点效果。它直勾勾的扎了过来,没有半刻停顿。木希抓住扶手侧身一躲,借力一跃,直接跳到下一层楼梯上,刚一站稳他便立马又朝楼下跑去。但他始终甩不掉那团东西,衣服已经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身上也是多了不少划痕,渗着血,沾在白色的衣服上,像是狰狞的泼墨画一样。
终于,木希跑到了三楼,在他刚要拐弯到教室前时,与从教室里出来的奎狺撞了个满怀。他来不及多想,把包塞到奎狺手上,说道:“那东西还在追我,包就给你了。”
不等奎狺开口,木希已匆匆跑下楼,直奔操场——无论如何,离教学楼远些,才能不伤到禹承。跑到沙堆旁,他停下脚步,朝着空无一人的操场怒吼:“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想要我身上的玉魄,就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那团黑色的东西便又钻了出来,木希已经知道目标是自己的心口,所以已经做好准备,在那东西扎过来的瞬间伸手抓住它,但他手中却没有抓到任何东西的感觉。
「奇怪了,明明有东西在手里……」
木希还在疑惑为什么,那团东西却径直从木希拳头里钻了出来,狠狠扎了过来。木希来不及多想,松开手,身子往后一仰,那团东西恰好从他鼻尖擦了过去,随后又沿着同样的路径缩了回去。而在它缩回去的同时,木希又伸手想要抓住它,可还是一样,明明它就被木希捏在手里,但木希就是感觉不到手里抓住了什么东西,它就这么从木希手里滑走,又钻回了地里,只给木希留下手掌被划伤的痛感。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我抓不住它,但它就能伤到我。”
木希看着自己在渗血的手掌自言自语,但显然得不到任何答案。血沿着指缝凝聚在一起,然后滴落在沙堆里,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怎么说,先搏一搏吧。」
他打算用血字诀试试看,毕竟眼下没有其他方法,而且反正血已经流出来了,不用反而更浪费。于是在那团东西又钻了出来的时候,木希迅速在空中写了个“刃”字,用手一捏,便有大量血刃从拳头中射出,刺向那团东西。不过一两秒,那团东西便应声倒地。
就在木希以为终于解决了那东西刚要松口气的时候,没曾想从他身边又钻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连刚刚倒地的那一团也又活蹦乱跳起来,扎在它身上的血刃也不翼而飞,看来是被吸收掉了。
木希暗喊一声“不好”便拔腿就跑,一个已经不知道怎么处理了,两个那更不可能有胜算了,此刻他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只能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在校园里面乱跑。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云层也厚厚的叠在了一起,吞没了最后一道阳光,也挡住了月亮的光彩,但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最后一丝环境光的光亮下,四处逃窜的木希在靠近停车场的时候,瞄到了在树上的一抹黄色——那显然不是落叶的黄,那抹黄色更加鲜艳,也更加大块,就好像……
“祁羽……!”
只那一瞥,木希便认定了在树上的是祁羽,恼怒一下子冲上了他的大脑,他怒气冲冲地朝祁羽的方向走去,脑子里不断的在想着这几天祁羽做的事,以及现在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亦或是……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木希脑海里,随即他便脱口而出质问祁羽。
“是不是你教小云唤狐术的!!”
祁羽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指了指木希的身后,但木希并没有留意,他已经忘了刚刚自己在做什么了,现在只剩下对祁羽的满腔怒意。
“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你!!”
可惜,学校里除了回荡着木希的吼叫声,就只有轻拂而过的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木希怒火中烧,朝着祁羽狂奔——可下一秒,他突然迈不开步子。低头一看,双脚竟被黑影死死缠住,紧接着整个人被倒吊起来。
虽然他还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终于看到了这东西的长相——一头鳄鱼!尽管身上除了眼睛是红色的外全身都是黑色的,可从头的轮廓上来看,和鳄鱼毫无区别。
现在这头鳄鱼一只爪子抓着木希的脚把他举到自己眼前,另一只爪子则向着木希心口扎了过去。眼看就要被刺到,木希不自觉的闭上了眼,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疼痛,应该说除了有一阵风吹过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他困惑的睁开眼,却看到眼前那鳄鱼爪子只剩下半截了,刚刚要扎向自己的那上半掌不翼而飞了。
或许是感到疼痛,那鳄鱼四处张望着,像是要找出伤害自己的人,而在这个间隙里,木希瞄到了教学楼三楼的两个人影,虽然位置不是在最右手边的楼梯口那而是在最左边的楼梯口这,但显然是禹承和奎狺,他这才放心了下来。
可他们怎么知道对付这东西的方法?
「几分钟前……」
拿到包的奎狺原本想和木希说些什么,但木希径直就往楼下跑,他也就只好先作罢,拿着包走进了教室。
此时禹承还光着上半身躺在地上,右胸口一大块血痂,若不是他眼皮还在微微颤抖,不管谁来看都会觉得他已经死了。
奎狺从包里拿出水,放在一边,然后小心地将禹承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靠着墙坐着。随后拧开瓶盖,将瓶子凑到禹承嘴边。但禹承此时除了胸口的痛感外,还是感知不到自己身上其他地方,水到了嘴边也张不了口。奎狺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将禹承的下颚往下拉,一点点地将水灌进他的嘴巴里。
感觉到水的滋润后,大脑像是被激活了一样,重新让禹承感知到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他一点一点地吞咽着,渐渐恢复了些许气力。
看瓶子里的水已经被禹承喝了大半,奎狺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停止了灌水,将瓶子收好放回了包里。随后坐到了禹承旁边,禹承现在这个样子他还不放心,还不能去帮木希,这一点时间就当做给木希的训练吧。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缓了一会儿后,禹承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还好那小子身上有定魂丹,不然你就真没救了。”
“木希……呢?”
“还在和影鳄战斗。”
“影……鳄?”
禹承愣了愣,他没有任何关于奎狺口中的“影鳄”的记忆。
“对,就是那团黑色的东西。还记不记得看到它出现时的情景。”
禹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它每次都从地里钻了出来。”
“不管是回溯时间的时候,还是刚刚在天台碰到的时候,以及刚刚我在外面和它对峙的时候,它每次都是从有影子的位置钻出来的。”
“嗯……”
听到奎狺的解释,禹承若有所思,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奇怪的是,影鳄应该是只吃影子才对,怎么会对人感兴趣。”
忽然一个画面闪过奎狺的脑海,是当时小云用小刀划向自己指尖的场景,猛然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忽地一下站了起来,“血!难怪了,那小子看来不妙了!”
“你在说什么?”禹承满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绪。
“晚点再跟你解释,我得去帮那小子!”奎狺刚走半步,手腕就被禹承拉住。
“我也去。”
“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又不会法术,还是先在这好好休息吧。”
“不,我是警察,我有义务救人,再说了我还有王老板给的‘昆吾’。”
“那还只是块石头,派不上用场。”
“不,一定用的上。”
再这么争论下去,谁也不知道木希还能不能撑住。奎狺只好妥协,扶着禹承慢慢起身。
“行吧,你这个样子也跑不到影鳄面前去,我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让你待着。”
禹承靠着奎狺的支撑,一步一步往前挪。好不容易挪到教室门口,却听见木希的怒吼从校门方向传来。他心头一紧,连疼痛都忘了,踉跄着走到左侧楼梯口,趴在栏杆上朝校门口望去——只见一团黑影从地面钻出,正一点点逼近木希,那模样,赫然是一头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