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故人相逢
梁城中心，朱雀大街，正是最热闹的时辰。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两侧商铺林立。
叫卖声、谈笑声、马蹄声、车轮辘辘声交织成一片繁华的乐章。
达官显贵的车驾穿梭其中，彰显着这座帝都的权力脉络。
一辆装饰不算顶奢、却透着沉稳贵气的乌木马车，正不疾不徐地行驶在街道中央。
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车内，穆云峥一身玄青色常服，闭目养神。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腕处，即使隔着衣物，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红痕隐隐的灼热。
车窗外，一个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劲装青年策马靠近。
正是穆云峥的心腹侍卫凌风。
他压低声音，隔着车窗快速禀报：
“公子，探得消息。世子昨日午后奉召入宫，在御书房逗留了近一个时辰。出来时，内侍总管亲自相送，神色甚是恭敬。听闻……陛下赏了世子一柄西域进贡的镶宝石金鞘匕首，还有南边新贡的顶级云雾茶两斤。”
凌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穆云朗频繁得圣眷，对处境本就艰难的穆云峥而言，绝非好事。
穆云峥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随即归于沉静。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知道了。继续留意。”
父亲穆霆对圣眷的看重，他心知肚明。
穆云朗每一次受赏，都像是在提醒他这“野种”身份的尴尬与王府中嫡庶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收拢。
就在此时！
“吁——！让开！快让开！马惊了！！”
一声带着刻意惊慌的娇叱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和骚动！
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骏马，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四蹄乱蹬，鬃毛飞扬，正以失控的姿态，朝着穆云峥的马车方向猛冲过来！
马背上，一个身着鹅黄色骑装、身姿窈窕的少女正“手忙脚乱”地拉着缰绳，小脸煞白，正是赵意浓！
她装的。
她看似惊慌失措，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算计的寒潭。
时机、角度，她都计算得分毫不差。
她的目标，就是这辆属于靖南王府、属于穆云峥的马车！
“小姐小心！”
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小檀也配合地发出惊恐的尖叫。
电光火石之间！
失控的白马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地撞上了穆云峥马车的侧后方！
“砰——！”
一声闷响！车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拉车的马匹也受了惊，发出嘶鸣，被车夫死死拉住。
“保护公子！”
凌风反应极快，瞬间拔刀护在车窗前，目光凌厉地扫向撞来的方向。
马车内，穆云峥在撞击发生的瞬间，身体只是随着车厢微微晃动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形。
他眉头微蹙，抬手掀开了车窗帘一角，目光冷静地向外看去。
只见那匹“受惊”的白马在撞击后似乎也“被吓住”了，打着响鼻，不安地原地踏着步。
马背上，那鹅黄衣衫的少女，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正捂着心口，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她发髻微乱，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衬得那张小脸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对、对不起！实在对不住！”
赵意浓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带着闺阁小姐特有的柔弱，快步走到穆云峥的马车旁。
对着车窗的方向盈盈一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歉意，软糯得如同江南的糯米糍：
“小女子驭马不精，惊扰了贵人车驾，实在罪过！贵人可有伤着？车驾若有损坏，小女子定当全力赔偿！”
她低着头，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脖颈，姿态放得极低。
将一个受惊过度、知礼守矩的官家小姐演绎得淋漓尽致。
穆云峥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鹰隼，落在了她的身上。
从她微乱的发丝，到故作惊慌的眼眸，再到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的视线在她腰间骤然一顿！
那看似柔美合身的鹅黄骑装腰侧，在方才她下马行礼、衣衫褶皱的瞬间，微微凸起了一小块异常的形状。
那形状，绝非闺阁女子常佩的香囊或玉佩，而是……
一种极其硬朗、带着锐利线条的轮廓！
穆云峥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有意思。
一个能在闹市纵马的官家小姐。
一个腰间暗藏利器，那形状，十有八九是把开了刃的贴身短匕首的闺阁千金。
一个在他面前，将“受惊小白兔”演得惟妙惟肖的……小狐狸？
他心中的警惕和探究瞬间被点燃。
王府的倾轧让他练就了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眼前这位“楚楚可怜”的小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藏于腰间的匕首，像一道无声的宣言，撕破了她精心伪装的乖巧画皮。
穆云峥放下车帘，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玄青色的身影挺拔如松，瞬间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他站在赵意浓面前，比她高出许多，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
赵意浓依旧维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心中却在冷笑：
穆云峥，终于面对面了。
手腕的红痕……隔着衣袖，她仿佛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
穆云峥的目光在她低垂的发顶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猎物。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清晰地传入赵意浓耳中，也传入周围竖着耳朵看热闹的人群耳中：
“小姐受惊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赵意浓连忙又福了福：“是小女子莽撞，惊扰了贵人，万望贵人海涵。”
穆云峥的目光缓缓下移，仿佛不经意般扫过她纤细的腰肢，在那个可疑的凸起处停留了一瞬，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但赵意浓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了然和……兴味。
他忽然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淡淡松墨气息的味道瞬间侵袭了赵意浓的感官。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语调，慢悠悠地说道：
“车驾无妨，人也无碍。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侧脸，唇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慵懒的、却危险十足的调笑意味：
“小姐这惊马一撞，撞得在下心头鹿撞，方寸大乱。”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吐出的字眼却石破天惊：
“不如……小姐就以身相许，权当赔罪？如何？”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