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是绝对的善也没有人是绝对的恶,我们无法因为一件事情就判定这个人是个怎样的人。
“啧!又走错路了!”叶江靠在树上哭丧着脸,“明明我来的时候走过的啊……”
叶江抬起头望向树叶间若隐若现的太阳,顺着树干坐到了泥土上。
告别老人离开了村子两人又踏上了去往下一个地方的旅程。
这个镇子藏匿于两座大山之间,而这两座山又相互连接,想要找到这个镇子就得进入半山腰的山洞找到两座山的连接点,夜过子时月光会找到山洞的位置,至于连接点会不会出现一个通往镇子的洞口,那就要看运气了。
司空落和塔柔已经在山洞里来来回回转了三天了洞口却完全没有要出现的意思。
这个山洞不需要火把就能看清路,山洞里长满了奇花异草有的植物便能发光。
“饿吗?”司空落坐在地上随便揪了一个果子吃也不管有毒没毒。
塔柔摇摇头。
又三天,洞口依旧没有出现。司空落花了一个时辰已经将山洞里所有的果子都摘了下来。
“你摘太多了。”塔柔这样说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它们第二天就长出来了。”司空落躺在大石头上吃着果子翘着二郎腿一条胳膊枕在脑袋底下。
在山洞里呆了九天,洞口像是挨不过他们的坚持不懈似的,终于在卯时出现了。
洞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藤蔓为了引人注意赫然挂在洞口上。
司空落看着洞口里的紫色天空咬了一口果子,说,“走吧。”
说完,司空落将被咬的果子扔到身后。
天空是由深浅不一的紫色构成,镇子里的所有的人生来就有一束气球,白天出行系在腰间晚上睡觉挂在床头。他们的气球从出生到逝去都只能有一束,一旦失去了就会以常人三倍的速度衰老死去。
某一天开始,镇子里不断有气球爆炸。
“我说,这个镇子的人怎么看人都跟看贼一样!”司空落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两人从洞口出来一路沿着小径走到镇子里,前脚还没踏入镇子呢就引来无数路人纷纷侧目。
“我记忆里的镇子可不是这样啊。”司空落的眉头微皱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树。”
洞口在半山腰从小径一路下来到了平地一眼望去除了一条小径就是参天大树。
“净化空气吧。”司空落敷衍着。
“我们找家客栈落脚吧。”
“好。我们走快点这里的人盯着我不舒服。”司空落摸了摸后脖颈打了个冷颤。
客栈旁边,有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给路边的乞丐银钱。中年人走后只见路边的乞丐叹了口气惋惜的说,“诶,多好的一个人啊……可惜得了怪病。”
司空落的目光粘在中年人身上久久未动。
在客栈落脚后,司空落和塔柔立即动身去找那个施舍乞丐银钱的中年人。
“你好,还记得我吗?”司空落见中年人面带疑惑继续说道,“小的时候我给过你一块蓝色的石头碎片。”
中年人恍然大悟,“哦!是你啊!快进来快进来坐!”
司空落连忙摆手,“不了,我只是来要碎片的。”
“这样啊。这几天我好好找找然后给你送去吧。”
“好,多谢了。”司空落将自己落脚的客栈告诉中年人后便和塔柔离开了。
那个时候的中年人在初遇司空落之前是个穷人,后来海外从商归来摇身一变成了镇子的首富,可回来后怪疾也随之而来。
“喝点水吧,你趴在窗户那看也没用。”
塔柔点点头走到桌子前喝了杯司空落倒的一杯水,“我感觉这个地方很奇怪。”
“天空的颜色吗?”司空落问。
“不是。第一,我们来的时候镇子的人看我们的眼神;第二,太阳还没落山商贩就已经开始收摊回家了就连商铺都关门了。”塔柔掰着手指头数着。
“对外来人有所防范难道不正常?”
“可那也不至于这么早关店吧?”
“入乡随俗吧。”
夜晚降临,家家户户门前点灯大街小巷安静极了掉根针都能听到响,夜过十一点大街小巷不知何时飘满了白烟像下雾似的,有人哼着曲儿声音回荡在镇子里。
翌日清晨,家家户户收起挂在门前屋檐下的灯笼吹灭烛火庆幸着。唯有一家的灯笼里的烛火,早就灭了。
司空落推开窗子喝着刚沏好的茶望向窗外。所有人的腰间都系着气球,唯独有一个人脚沾地无精打采的行走在大街上跟魂丢了一样。
“可怜啊……可怜……”“幸好不是我啊。”“怎么办啊?这样下去我们也会遭殃的啊!”
司空落记得那个人的脸,他们刚进镇子的时候他是第一个上前打招呼的人。
怎么一夜间老了二十岁?
第三日。街上开始贩卖保护气球的用具。那个跟他们打招呼的人的人家的门没有打开。
第七日。保护气球的用具丝毫不起任何作用。
第八日。从来到现在已有六户人家的门再也没有打开过,门前积了一层灰。
第十一日。司空落得知这个镇子上正在发生的事。
第十三日。镇子上还有四分之三的人口。
第十五日。司空落插手此事。
入夜,铃铛声响起,司空落和塔柔埋伏在小巷子里等待抓捕凶手。
夜过十一点,大街小巷充斥着白烟有人哼着歌放缓步伐挑选人家。
同一时间,司空落和塔柔已经倒在石砖上睡着了。
二人倒下的那一时刻,有一盏灯笼里的烛火灭了。
睡着的司空落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里的他还是个小孩子脸上带着婴儿肥,他费力的走向阳光下的一对男女,他要,牵住他们的手。
翌日清晨。塔柔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想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而不是叫醒司空落。
在塔柔醒来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司空落睁开了眼睛。
“怎么睡着了?”
“是白烟。”
“所以,凶手呢?”
“我也睡着了没看到,抱歉。”
“不好意思,我也睡着了。”
“我闻过白烟,落。”
“你能顺着气味找到吗?”
“没问题。但是怎么进人家家门呢?”
“简单。”说着,司空落起身站起走出小巷,走到镇子的中心,大喊,“我们有一个办法能找出凶手。但是,得需要所有人的配合!”
“能找到凶手?那还不快去找!”“什么办法啊?”“我们一定配合!”
“我们得去你们家里看看!”
“这不太好吧?”“只要能找到凶手去家里看一圈怎么了?”“你不让看难不成你就是凶手?”
“镇定!!”年迈的镇长发话双手握住拐杖用力的敲击地面。
“先去我家吧。”
“多谢。”司空落和塔柔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村长家住在刚进镇子的左边第一户,跟其他的砖瓦房不同是土房子。
“你们看吧,东西可以动。”村长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这是一个四十平米的房子,家里除了日常用品外也没什么东西,家具也都老旧的不行。
“怎么样?”司空落问。
塔柔摇摇头。
“没有任何问题,多有打扰抱歉。”
“小事,只要能找到,二位随意即可。”
二人离开镇长家,有些人看镇长都配合他们也都积极的请他们进去。另一部分人对此还是相当不满。
“嘁!镇长家又没什么值钱东西当然不怕了!”“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镇长是不是凶手联合着外乡人一起做坏事呢!”
赞同的那一方人也有仗义执言的。
“你自己心里脏看别人也脏!”“不愿配合就算了,也没人强求着你。”“能不能替死者想想。”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你怎么说话我就怎么说话!”
司空落和塔柔出了一家又进了一家,挨个排除,完全无视两拨人的骂仗。
第二十七家,司空落已经觉得有些无聊了。
第四十一家,司空落干脆连门都不进去了。
第八十九家,塔柔出来后没再去下一家。
“不去了?”
“明天再看,太阳快要落山了。”
回到客栈塔柔晚饭去司空落房间里用餐。
“拥有碎片的人有问题。”
“那个善人?”
“嗯,他家里有一股很浓的檀香味,而且有一面墙壁有一点点白烟的味道。”
“白烟能防住吗?”
“捂住口鼻就可以。”
“白烟多久散?”
“一炷香左右,药效有三个时辰。”
“你能憋气多久?”
“不到一分钟。”
“融水吗?”
“不融。”
“我自己去吧。你好好睡觉。”
“小心。”
司空落出了客栈往中年人家走去,笃笃笃——笃笃笃——
吱呀——
中年人看了眼来人挂上笑脸,“你来了啊。”
“嗯,能进去坐坐吗?”
“当然,请进。”中年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
司空落刚落座眉头微皱,“这屋子里除了檀香味……怕是还有点别的什么吧?”
中年人倒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将倒好的茶递给司空落笑着说,“真是好嗅觉。不错,还有药味。”
“什么病?”
“无治之症。”
“对了,我的东西……”司空落左顾右盼。
“哦哦哦,找着了找着了!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了!还让你跑一趟!”说着中年人将一个掌心大的锦盒从一座观音像的底座中取出来,打开锦盒是那片记忆碎片。
“无妨。在下告辞。”司空落接过锦盒离开了。
回到客栈,司空落和塔柔退了房离开了镇子。中年人站在街角买东西,余光瞥见二人离开,同一时间,中年人和司空落的视线相对。
夜过十一点,白烟来,曲调传遍大街小巷。
司空落坐在水泡里守株待兔。
铃铃——铃铃——
有一人影从司空落面前缓缓而过,一炷香之后司空落从水泡里出来,水泡破裂在空气中发出“嘭”的一声。
司空落挨家挨户看过去,街角有一户人家门前屋檐下的灯笼里的烛火熄灭了。
司空落踹开门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正在给受害者的脸上画符。
“来了。”中年人的语气里带着疲倦。
“你们不是一个村子的吗?”
“那又如何?”中年人说的满不在乎,右手还捏着毛笔在左手端着的朱砂瓷盒里沾了沾,继续给受害者的脸上画符。
“你不是这个镇子里人人称赞的善人吗。”
“呵,善人?”中年人放下手中的毛笔和朱砂瓷盒定定的看着司空落说道,“善人不过是个称号,能抵得过一条命?再说了这又管你什么事了?碎片不是给你了么?我就差一个人就能续命了,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拿着碎片离开不就好了。”
“善人善人。不应该乐善好施?”司空落坐在凳子上摆弄着茶杯。
“我乐善好施!我可怜他人!到头来我却落了个什么下场?老天怕是瞎了眼!我救了他们的命难道他们不该回报我?!”往日的善人一改常态露出丑恶嘴脸,他说的每一句话一句比一句大声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的愤怒难平剧烈起伏着,他紧握着的双拳连带着身体都在剧烈颤动。
“那你和劫匪强盗也没什么区别了。”
中年人冷静了下来,笑了,“没区别?怎会?我活着不是可以帮更多的人?强盗劫匪呢?他们不能。”
“你已经误入歧途。”
气球破了,阵已成,本已期待已久的续命反而成了夺命。
中年人的身体迅速衰老,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眼睛瞪着圆噔噔的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最后化成一缕飞烟消散在茫茫夜色中。
司空落关上门朝来时的树林走去,塔柔在那里等他。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塔柔不解。
“为了活着。”
司空落想了很久后又说,“人心隔肚皮,谁都不知道谁是怎样的。即使是你日日见到的人。”
塔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每个人都有面具或多或少,面对不同的人也会展现不同的面具。”
塔柔牵住司空落的手说,“我对你就没有面具。”
笑意挂在司空落的嘴角,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塔柔的头顶,“这样不好。”
两人顺着山路一直走向洞口,司空落站在洞口处再次看了看这个拥有紫色天空的镇子。
白天拿到碎片的那一刻,碎片钻入眉心,记忆涌现,现在回想起来……
那个杀人夜,同样四处充斥着白烟,与今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