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江盯着手中的地图,先将地图翻来覆去的看后又将地图撕碎,完全放弃般的全靠记忆去走。
而司空落和塔柔此刻正在寻找一条河。他们要去的地方在那条河的下游。
耗时三个月两个人终于抵达城里。
这座城池实在难找堪比那个藏在山里的镇子,每月的十二号在逢魔之时会有两颗桃树一枯一荣出现在河流的下游尽头桃树之间有一个漩涡似的白光团进去之后就是城里,还必须得保证当天晴空万里天边还得挂着道彩虹,司空落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丢失记忆前的自己要这么为难丢失记忆后的自己,好歹,每个月有两个十二号。
城里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两岸灯火阑珊,连接两岸的桥一共有四座奇怪的是只有一座桥上挤满了人,其他三座桥只有两三个人走,还有一座桥直通河底。
“有这么晚吗?”塔柔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问道。
“当然没有,这里的时间与外面对不上。”
“那时间是怎样计算的呢?”
“只有这里的人知道了。”
司空落走在前塔柔走在后面,两人沿着左岸越往里走来往的人越多塔柔下意识的抓住司空落的衣角,攥紧。
人群熙熙攘攘让司空落好是不自在,各个店铺里挤满了人整条街只有两个店铺空无一人。
一个是医馆,一个是棺材铺。
司空落带着塔柔进了正对着“死别”桥的医馆。
“老板,我来取回我的东西。”司空落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柜台上放着的梨花木和牛皮做的巴掌大的小鼓。
老板将头抬起来看到来人也没说话只是看着。
“老板……能否……把眼睛睁开?”
“啊……”老板恍然大悟,“你来了啊。”
“老板……你真的能看见我吗……”
“能的。”
前台旁边有一个躺椅有一个面若白纸病恹恹的小姑娘躺在上面,听到司空落说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哥只是眯眯眼不是瞎。”
“对不起。”
“你要拿那东西了?”老板见司空落点头,又说道,“跟我学医术,医好我妹妹东西就还给你。”
“你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司空落的眉头皱起。
“你这东西也不说有多值钱,但在我这里放了那么多年了,不应该有利息吗?”老板说。
“不知老板如何称呼?”
“在下姓顾名七夕,她是我妹妹顾漪。”
“七夕?”
“在下七夕所生。”
“司空落。”
“我叫塔柔。”
“阿落近来可好?”顾七夕打开香炉往里面倒了一些香进去举手投足透着股优雅。
“这么自来熟的么?”
“那……司兄?”顾七夕端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他。
“你还是叫我阿落吧,但是顾老板我姓司空。”
“抱歉。”
“没关系。”司空落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顾漪身上,“令妹得了什么病?”
“无药可医之症。”
“那是什么病?”旁边的塔柔歪头问道。
“就是不知道什么病。”旁边的顾漪翻了个白眼,“老哥!你就不能正常点说话吗!?”
“你们可以唤我七夕。”顾七夕屏蔽顾漪说的话。
“不了……还是称呼顾老板托些。”我才不要叫你七夕啊!听起来明明是女孩子的名字好吗!
塔柔看了顾七夕片刻开口道,“七夕大哥,你的名字和你真配。”
“谬赞了。”顾七夕作揖道。
“咳咳咳——并、并没有在夸你好、好吗!”顾漪趴在躺椅的扶手上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扶手上咳个不停但还是忍不住吐槽她老哥,“她的意思是,咳咳咳——你很像女孩子诶!咳咳——”
“这样啊……”顾七夕听到自家妹妹这样说难免有些失落。
“喂!顾七夕你有没有点人性啊!你妹妹我都这样了还不快点去端药啊!还有空在这失落啊!”顾漪喘着气左手手掌不停地拍打着躺椅扶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地。
“这就去这就去!妹妹莫急!”顾七夕放下茶盏三步并作两步往东厨走去。
“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礼仪给我跑起来!!”
“是是是!”走到门口的顾七夕立刻迈开了步子往东厨跑腰间的禁步坠饰相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你哥腰间戴的是禁步吧?”顾七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好久了司空落才回过神来问道。
“是啊。”躺好后的顾漪懒洋洋的回答。
“那不是女孩子戴的吗?”
“……”顾漪没法回答关于他哥佩戴禁步的事情。
“我也想穿她们这样的服饰好漂亮。”塔柔眨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司空落。
“那要看你要穿什么样子的了。”顾漪从躺椅下摸出一把折扇扇了起来。
“对。他们这里……穿着极其混乱。”
“总之就是大街上穿什么的都有。”
“因为他们这里总有人误打误撞的进来。”
“从不同的‘地方’来的。”
塔柔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睛切换的有点晕。
“刚好最近有花灯,我带你去看看吧。”
“好!”
“你也来吧。”顾漪对司空落说。
“不了。”
塔柔听到司空落这样说瞬间失落。
这个时候顾七夕端着汤药进来了,看着两个女孩有说有笑的。
“怎么治?”
“什么?”顾七夕将药端给顾漪反问。
“你妹妹的病。”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给她喝的什么药?”
“缓和病情的药。”
“你知道什么药有用吗?”
顾漪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这个大哥哥,我哥要是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到现在都没好了。”
“那你的病情?”塔柔趴在躺椅的椅背上。
“依旧在恶化,但是我比预计的三年多活了两年已经可以了。”
接下来的七天,顾漪拉着塔柔满城乱逛司空落将魏然留给他的积分石给了塔柔。司空落则留在医馆帮顾七夕查找资料。
医馆的后院有一个药房是顾七夕平常查找医书和存放草药的地方又可称为书房,药房前有一块不大的菜地草药和蔬菜共同种植。
“你会抓药吗?”
“会。”
“那帮我去药匣子里取些药来吧。”顾七夕将一张纸递给司空落,纸上的墨还未干。
司空落将纸接过还没迈出门槛就听到背后的顾七夕说,“多谢。”
司空落按照药房抓了药后就进药房给顾七夕查看,当看到顾七夕点头后司空落才将药拿去东厨去煎药。
夜晚时分两个女孩回到医馆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东西,还带回来一个莲花灯。
塔柔看到司空落端着药进来后,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说,“吃完饭,花灯。”
“很晚了……”
司空落还没说完顾七夕揉着太阳穴从柜台出来,“放花灯吗?晚上一起吧?阿落也来吧。”
“嗯,也来。”塔柔仰着头看着他。
“就这么说定了!”顾漪看看塔柔又看看司空落说。
“好。”司空落说完就进东厨端菜去了。
塔柔开心的在原地蹦跳。
“喜欢他吗?”顾漪问塔柔。
“嗯,喜欢。”塔柔呆呆的直视顾漪的眼眸说。
“有多喜欢?”顾漪继续问瞳眸微微睁大。
塔柔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瞳眸很明显的亮了起来语气也明显变得活泼了,“超级喜欢。”
饭后,四个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皆都未言,安静与热闹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塔柔抱着莲花花灯走在司空落身边,两兄妹也试图缓和气氛。
“哥,买点桂花糖吃吧!”顾漪指着街对面的铺子说。
“对对对!阿落你看着我去买桂花糖!”顾七夕笑着说。
“少买点。”
“多买点吧!我和小柔还要吃!”
司空落对顾七夕点点头说,“快去快回。”
这里共有四座桥,每座桥相距五十米远,靠近城门的桥,有三五成群的人站在桥上或相拥或喜极而泣或交谈甚欢或紧握双手,此桥名为“相逢”。第二座桥,桥上的人或依依不舍或泪染青衫,此桥名为“生离”。第三座桥在这座城的最中间,每个人想要到对面去都必须从此桥过,故无名。最后一座桥,不连接对岸,桥从左岸直通河底,此桥名为“死别”。
每到阴历七月十二,在“死别”的桥上都会聚集很多人,他们手持花灯点燃蜡烛放到河里,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直至花灯飘远,泪落衣襟。
而从每座桥上放下来的花灯在颜色上也是有区别的,“相逢”桥上放下来的花灯是粉色的,“生离”的桥上放的灯是橙色的,“死别”的花灯是暗蓝色的。
顾七夕买完桂花糖回来,糖还未递上前就被顾漪一把夺走。
“我们去‘相逢’桥放花灯吧?”顾漪把白天在街边买的两个花灯从袖中取出。
“还少一个。”司空落看着顾漪说。
“落大哥和小柔放一个吧!”
“哥哥也想和你放一个。”顾七夕凑上前说。
“自己放去!”顾漪将花灯塞到顾七夕怀里。
“……”顾七夕失落的抱着花灯在一旁唉声叹气。
“走吧。”
“……嗯好。”
“是要从桥上扔下去吗?”塔柔歪着头问。
“不是,要到岸边,放完后再上来。”
“各位小心滑下去。”顾七夕提醒道。
顾漪转过身瞪了顾七夕一眼,“知道了!真啰嗦!你这么啰嗦要是娶不上姑娘怎么办就没有小侄子陪我玩了!”
“知晓了。”顾七夕略微尴尬的应着。
司空落笑着说,“你们兄妹真有意思。”
“嗯,有意思!”塔柔的眼眸在灯火的照射下亮闪闪的。
“快点走啦!人要多起来了!”顾漪催促道。
司空落站在河边看着顺着水流而走的花灯眼眶有些湿润,所有放下去的花灯有一大半都是从“死别”的桥上放下来的。
暗蓝色的莲花仿佛一把把刀在无情的割着自己的心脏。
“你不下来吗?”顾漪看着塔柔站在岸上问。
司空落回过神来转过身看着塔柔。
塔柔正犹豫着怎么回答,就见司空落将右手伸了过来,“手给我。”
塔柔点点头,将手放到司空落的手心,沿着石块慢慢的走下来。
在夙夜城里逛了好半天,一行人才回到医馆休息。
顾漪嘴里含着糖块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将一碗中药汤喝下肚子里。喝完后袖子一抹嘴就将碗递给顾七夕盖上被子躺下睡觉去了。
“阿落,在下有一事要说。”
“什么事。”
“你的东西,在阵里。”
“不应该放在盒子里之类的吗?”
“开启阵法的方式就是柜台前的那个牛皮小鼓,等你帮完忙我就帮你开阵。”
司空落对顾七夕的话表示不解,“我自己开不就得了。”
“还要敲一敲才行,阿落你不知道怎么弄。”
“好。”
司空落和塔柔在夙夜城里呆了两个月,塔柔每天和顾漪出去乱逛,司空落留在医馆里配药。
又两个月过去了,顾漪让顾七夕去棺材铺那里订了一个小棺材。
一个月余,那个打磨光滑的小棺材里躺着顾漪。
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大喊大叫的说“老天不公”医馆里没有丧幡亦没有白花,有的只有沉默。
从不歇业的医馆,停业七天。
第八天,顾七夕在牛皮小鼓上敲了一段旋律,既不明快也不悲伤但有温柔之意。
阵法开启,药匣子从药柜纷纷飞出将司空落围在其中,药匣子外是药柜围成的三角形,司空落坐在其中,而阵法藏在墙里。
阵外的塔柔问顾七夕,“这是什么阵?”
“无阵。”
“那是什么阵?”
“心阵,亦是一味药。”
“什么药?”
“心药。”
司空落看着在空中飘着的药匣子他感觉不到碎片的气息,顷刻后,司空落将眼眸合上,坐了一整天。
第二天早上,两个药柜开了一条缝,司空落从阵里出来,湛蓝色的碎片浮在他的手心上。
顾七夕看他出来,便去敲了敲柜子上的牛皮小鼓,司空落身后三个药柜合为一个,药匣子回到药柜中。
“我没有帮你医好你妹妹为什么要把东西还我。”
“凡是尽力而为,尽力了也就不会后悔。”
“遗憾呢?”
“啊……”顾七夕想了想说,“那就只有心药医了。”
“多谢先生。”
顾七夕作揖道,“医者天职。”
记忆钻入脑内,很小很小的他费尽力气挤进人群里买了一个暗蓝色的花灯将花灯紧紧的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又费力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名为“死别”的桥上将花灯放入河里他没有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而是一直目视着它看着它顺着河流飘远,他跌坐在桥上泣不成声。哭了很久很久之后,有一双微凉的手轻轻碰了碰还是孩子的他的肩膀,回过头他看到一个温和的人眉眼弯弯从怀里取出一包桂花糖给他,这是他第一次遇见顾七夕。
夜晚降临,三个人来到“死别”的桥上,司空落看着顾七夕将暗蓝色的花灯放入河里,蜡烛上的火焰在花瓣中若隐若现直至飘远,“你这店开的不错但是位置不好。我很早以前就想说。”
“我妹妹也这样说。”顾七夕笑着。
“以后,不要在自己身上试药了。”
顾七夕愣了愣,没想到司空落会这样说。
“你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夜里还能听到你在咳嗽。”
顾七夕莞尔一笑,“多谢。”
告别顾七夕两个人沿着刚来时的左岸朝城门走。
“你吃一个吧!可好吃了!绝不诓你!”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子举着冰糖葫芦对身边的男子说,
“不吃!快拿走!”男子气呼呼的加快了脚步他还在为刚刚被自己妻子哄骗着吃了一口芥末而生闷气。
司空落闻声转头看着那对夫妻。
“怎么了?”塔柔问道。
“没什么。”司空落看了一会儿后回过头说。
出城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两人走到城门外塔柔回头看了一眼城门上的牌匾,白昼城。
“怎么不走了。”司空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记得来的时候那上面写的是夙夜城。”塔柔指着城门上的那块牌匾。
“许是你看错了。”司空落回过头往前走。
塔柔看了看牌匾又看了看司空落然后追了上去,等与塔柔并肩同行的时候司空落回头看了一眼牌匾。
“呼……”叶江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镇子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可算是到了。”
走进镇子叶江连忙掏出画像挨个去问。
得到的结果是——我没见过。
全镇子的人都说我没见过。
“难道是我来早了?”叶江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