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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风浥晨们的故事

堕落天使

晓风浥晨们的故事 梦求文佳 5580 2019-06-11 21:51:00

  “这家店的菜,精细,讲究,好吃又便宜,”杨晓风对桌子对面的柳浥晨说。

  柳浥晨笑着说:“行,那一会儿好好尝尝。嗯,算上这顿饭的钱,今天的门票什么的,咱们AA,一会我微信转账给你。”

  杨晓风吸一口气,肩膀往外阔了阔,说:“不用了吧,今天是我来请你帮忙。”

  柳浥晨坚定的说:“不行,今天明明就是你带我出来玩了一通,而且还帮我拍照,绝对不能花你的钱。对了,那些照片你记得发给我呀。”

  杨晓风说:“照片太大了,这样,你下次带电脑来咖啡馆,我传到你的电脑上。最重要的是,今天晚上这顿饭,一定要我请。”

  “为什么,”柳浥晨说。

  “因为我对这餐馆感情太深了,”杨晓风边说边环视四周,“我带来吃饭的人,如果不是我请客,我会很有遗憾的。”

  “啊……”柳浥晨就不太会对付这种手段。

  “不就区区一顿饭吗,今天玩得这么开心,争来争去多破坏气氛啊,况且,你的照片还在我相机里呢,千万不要让我太尴尬哟。”杨晓风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在旁边座位的包上。

  柳浥晨侧颜一笑,说:“反正我以后得防着你点。”

  杨晓风手臂拄在桌子上,看着柳浥晨的眼睛,说:“我可是防不胜防。”面对这似有意味的话和突如其来的一丝异样的气氛,柳浥晨轻轻一笑。

  “菜还没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杨晓风说。柳浥晨想起了中午那个说笑话的场景,嘻嘻一笑,说:“好,你讲吧。”

  杨晓风继而说:“想知道‘堕落天使’的故事吗?”

  “路西法,还是咖啡馆?”柳浥晨问。

  “咖啡馆,”杨晓风说。

  柳浥晨摇摇头。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杨晓风讲它之前想凝望一下玻璃窗外面的城市璀璨而朦胧的灯光,因为他不知不觉得想给这个故事的开启加一个仪式。但他什么都没看见,因为这里不是“堕落天使”咖啡馆,是一个地下-1层的餐厅。这个餐厅就这点不好。

  咖啡馆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我们都管她叫冰姐,这个咖啡馆的名字是她起的。冰姐用我们现在的话说,是个白富美,当年上大学学的美术。她才貌出众,家境殷实,见到她的人,只有勇往直前和畏而不前的,没有不想占领高地的。冰姐早心有所属,那个人叫乔成,算得上是美术系的才子,家境平平却气度不凡,她们很自然的就走到了一起。

  大学毕业后,冰姐的父母希望冰姐去外国留学。冰姐不想出国留学,况且冰姐的乔成由于资金等原因很难出国留学。冰姐将她不愿出国的意向和乔成的事统统告诉了她的父母。开始的时候,冰姐的父母态度很温和。他们提出跟乔成见面。他们跟乔成见了一面后,没有软下心来,反而坚定了送女儿出国的决心。冰姐很愤慨父母的顽固和势利,反对自己跟只会画画的穷小子交往。为此冰姐和她父母吵了很久,父母说并不是嫌弃他的出身,冰姐也听不进父母的说辞。冰姐和乔成是真爱,他们两个是不可拆散的一对。于是他们,私奔了。

  他们到了滨城,换了电话号码。仅仅如此,冰姐的父母就无法找到冰姐了。冰姐相信,脱离的父母的束缚,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凭着冰姐带出来的零花钱,他们一开始租的不错的房子。很快,冰姐的卡被冻结,现金用完,他们搬到了廉价的租房。但他们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贫困只是暂时的,凭冰姐和男友的实力,一定能打拼出一番天地。

  起初,乔成的作品并不被欣赏。他像一个落魄的游狗一样在各家各户的门口要食。只有晚上回到家,吃一顿冰姐做的饭菜,听到冰姐鼓励的话,白天的受的奚落才会丢到垃圾堆,心灵的受伤也会迅速愈合。能依偎在冰姐的怀里,能感受到音容笑貌,是乔成走下去的支柱。冰姐四处找活,她谎称自己找到了一份体面地家教工作,每天晚上还煞有介事的跟乔成讲她带的孩子有多乖多可爱,那家人对自己有多好,留自己吃饭还要送自己东西。冰姐的手已经可见的粗糙了,她对乔成说自己从小不做饭,现在每天做饭洗碗当然会粗糙。乔成心疼她,说以后由他做饭。冰姐当然不肯,这是她唯一能用来掩饰的手段,岂能丢掉。她岔开话题,说等挣到钱了,请厨师,请保姆,保姆还要有专攻,有专打扫卫生,有专看小孩的……有时她想起自己家,爸爸的书房,母亲的刺绣,吴嫂做的饭菜,她抱得乔成更紧了。

  一个叫“炒藕片”的菜让柳浥晨大呼小叫,直呼这二十几年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藕,香而不腻,满盘没有一滴油,放到嘴里嚼,黏松脆软,香中带甜,简直反常理的好吃。而且这么好吃的藕竟然只叫“炒藕片”,明明做法很复杂好不好,低调的有点过分了。

  苦尽甘来,冰姐和乔成终于慢慢的被人欣赏,和人合作,被人重用,钱财也源源不断的滚进来。冰姐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就是像大家口传中的文青一样,开一间咖啡馆,过一过滋润的小资情调的生活。至于为什么叫“堕落天使”咖啡馆,是冰姐的父母给起的,他们说冰姐不是以前那个给他们带来欢乐的小天使了,狠心离家出走,不联系父母,是堕落天使。他们随口一说,冰姐觉得不错,就直接用了这个名字。

  柳浥晨吃得饱饱的,两手按在肚子上说感觉自己要长肉。杨晓风说“鲁迅说过:一顿吃不成胖子”。

  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冰姐来到这座新城市,日子渐渐过得连拮据二字都不能承负。但他们仍对未来充满希望。

  是的,生活必须要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小孩子有快快长大然后自己做主的希望;中学生有考上一个好大学的希望;大学生有找到好工作或获得更高学位的希望;初为父母有让子女上好学校的希望;人到老年有一大家子人都平平安安身体健康的希望;万物向荣时,期待明天会更好;万物衰败时,祈祷明天不会更坏。没有了希望,生活就没有了奔头,生命也显得没有了进行下去的意义。纵使生活看起来前途一片黯淡,也要继续疲惫着,默默的等待希望的出现。

  那天,冰姐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这华丽的外衣下丑陋的世界,从未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强大,现在她都感慨自己竟然还活着。两年了,冰姐的生活并没有按照当初希望的那样幸福美好。他们来到这里半年后,冰姐只找到了一份普通的工作。被冰姐寄予厚望的乔成,压根就没想过要找工作。乔成本来的计划是,展出自己的作品,被人发现才华后声名鹊起。后来他发现这样不行,谈论他作品的人只是那些普通的爱好者,他们既不能花大价钱买了他的作品,又不能把他的作品推向上流社会甚至国际社会。他急切的渴望那种以艺术家的身份在高级晚会上身穿礼服手拿香槟杯优雅的接受人们的赞美与钦慕的生活。他冥思苦想,最后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从此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交友征途。他的目标很宏大,通过各种关系网攀爬到所谓的上流社会。他要把自己伪装起来。他日甚一日的钻营交际,绞尽脑汁的讨人欢心。

  一个人认真去做某件事,也是那件事重塑那个人性格的过程。他变了,冰姐岂能感受不到。他眉宇之间的那点气度,改头换面,只剩下了谄媚。冰姐开始怀疑某些她极不愿去怀疑的事,去思考令她不知所谓的这样的生活。

  如果乔成没有出车祸,那冰姐现在的生活应该在没有乔成的地方幸福美满的生活着。但生活没有如果。当然,车祸直接毁掉了乔成,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肇事者逃逸,血泊中的乔成右臂和右腿收到极大的创伤。治疗乔成花去了冰姐苦苦挣来的工资,但这还远远不够不够。蹲在医院走廊抽泣的冰姐想到求助于爸妈,但她看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怎么也不敢按下去。她找到了乔成在这所城市交的朋友,但他们把冰姐介绍给了高利贷。

  出院后的乔成变成了一个瘸子,手臂的创伤后遗症也使他难以再创作。他一蹶不振,从此喝越来越多的酒,越来越多的混迹夜店,宿醉而归。回家后拉起睡在床上的冰姐,粗暴的侵犯,不过一分钟,面无表情的冰姐起身再去洗澡。冰姐在挣扎过,在浴室里哭过,但这些无用的举动最后都化为任由摆布的躯体,没有表情的脸。

  高利贷的难堪重负使冰姐也早已换了职业,介绍这个职业的人也是乔成的朋友。冰姐成为了一名洗车女。洗车女的是欺世盗名的称呼,因为她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洗车,而是戴着面具,穿着比基尼,手拿喷管,一边洗车,一边做出各种妖娆的动作,令车里的人血脉喷张。洗车女带着魅影面具,常常特意或者不由自主的在展示身材时运用脸上的肌肉,舞动着烈焰红唇。但冰姐从来是冰霜冷面。洗车女主要赚的是小费。如果有客人想认识某个洗车女,还要征得洗车女的同意。冰姐是这里身材最好的洗车女,但她从来不想认识任何客人。

  从众人倾慕的富家女大学生,到现在靠搔首弄姿赚取小费的洗车女,即使是如此之大的落差,承受着如此之大的耻辱和煎熬,冰姐也没有抛弃乔成。

  一天晚上,乔成跪在床边向冰姐嚎啕大哭,说自己没用,没有照顾好她,自己是个废人。冰姐一言不发,等他哭了相当一段时间,冰姐淡淡的说:“睡吧。”乔成哭的更紧,说这辈子欠冰姐的下辈子也还不完,让冰姐不要再管他了。冰姐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收敛泪容,低头呜咽着说自己喝醉酒伤了人了,现在人在医院,需要医药费八万元……冰姐平静的听完他讲完这些,心如死灰。她慢慢的躺下,微微睁着而眼睛都难以闭上。乔成看到冰姐这个样子,有点不知所措,又一边哭一边问冰姐该怎么办。

  冰姐工作的地方最近有一个客户对冰姐很感兴趣,已经好几次邀请冰姐出去玩。之前冰洁都是拒绝他。现在这个已经秃头的中年男子正如愿以偿的在冰姐的玉肤上游走。

  冰姐的八万块钱交到乔成的手里,他就有了二十八万,因为那个秃头的中年男子也给了乔成二十万。乔成得到这二十八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抛弃了冰姐,并把她推向深渊。中年秃头男和乔成早就认识,而且是乔成主动提出这个想法,为中年男子不美满的家庭解决问题。中年男子事业有成,却因为老婆出过车祸不能生育而膝下无子。他被乔成怂恿,设了这个套,引冰姐入网,为的是要个孩子。他白天像疼女儿一样的对待冰姐,晚上就用已经被偷偷扎破的保险套尽其所能的让冰姐怀孕。他们的计划里有一条就是,让冰姐误以为孩子是乔成的。

  冰姐从未想到自己竟如此坚强,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这华丽的外衣下肮脏的世界,她都感慨自己竟然还活着。但现在好了,她要彻底解脱了。当她无意中看到中年男子手机上有多条与乔成长久的通话记录时,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一切终于走到头了。她终于有理由有决心跑回家去,向父母认错,钻进他们的怀抱,任他们打骂都不会再松手。

  但走之前她还有事要处理。中年男子使用各种方法让冰姐留在了他身边已经三个月。一天,冰姐在滨城消失了。中年男子动用一切关系四处寻找也毫无音讯,他十分气愤沮丧,毕竟冰姐可能已经怀有身孕。冰姐的住处,她来滨城时带的的所有物品都随着她消失了。人们不确定,但可能就是在同一天,乔成也再也没回来过。

  冰姐回到了南周市,坐在南周市的老公交车上,看着那些陌生却有熟悉感的市民,她的心情难以言表。临近自家的住宅,她开始局促不安,呼吸也变得不稳。

  小路上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在学滑板。冰姐认得他,那个经常突然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整天喊着“长大要娶冰冰姐”的邻居家小弟弟。小弟弟的个子高了一点,冰姐能一眼就认出他来。他看着冰姐,却被这眼神盯得莫名其妙,低头玩自己的滑板,试探性的抬眼看了几次冰姐,发现她还是看着自己,便疑惑不安的滑到别处去了。

  冰姐无限的酸楚控制不住的涌上来,她不由得闭上眼,站在熟悉的小路上,欲哭无泪。冰姐的长相没有一点变化,但她已不是两年前那个冰姐。一个人内在的变化会让他熟悉的外在变得让人陌生。冰姐害怕,冰姐害怕她原来熟悉的人看着她会觉得陌生。

  她睁开眼睛,向自己家的住宅走去,突然听到背后一个小男孩仍然稚嫩的声音:“你是冰冰姐吗?”她停住了脚步,迟迟没有回头,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看见那栋房子了,慢慢的越来越近了,就要走到门口了,冰姐感到全身都在抖动。她拿着家里的钥匙,手在空中悬着。

  冰姐颤抖着打开了门,同时她听到了争吵声。一个人低沉而有威严的男性声音传来:“吴嫂,我们一直对你都是好言相劝的,但我想你应该认清自己的地位,如果你再不从这栋房子里搬出去,我们就要报警了。”“你们不能卖房子,我还要在这里等小姐回家。”妇女哽咽着说。“你还想住这儿,你知道这房子有多值钱吗?你这个人简直不知羞耻!”一个中年妇女气愤的说。“哎!”男人严厉喝止,说“吴嫂,小冰已经失踪两年了,按照法律我们这些家属可以申请办理她的死亡证明了,你懂吗?”冰姐慢慢走了出来。宽敞的客厅里一帮子人。冰姐家的保姆吴嫂正对着冰姐,一张愁苦的脸看见冰姐先是一愣,然后用手捂住嘴,脸上手上全是泪。众人朝着冰姐的方向看去,脸上全是一愣。“小冰,你……回来啦,”说这话的是冰姐的小舅。冰姐没有回答他,看着吴嫂说:“吴妈,出什么事了?”吴嫂跑过去抱住冰姐,放声大哭,说:“小冰,你可算回来啦!”

  冰姐的父母在冰姐离家的这两年一直在找冰姐,一个星期前,他们听说冰姐可能在边境,两人驱车赶往边境,在途中的山路上不幸发生车祸,双双殒命。

  “……你妈妈推进手术室前吃力地告诉我,一定要找回冰冰。”吴嫂说完抹起了眼泪,她给这家人当了十多年保姆,把这家里的每个人都看作最好的朋友,甚至家人。

  冰姐已经崩溃,她在父母的卧房和父亲的书房之间游荡,看着那些父母生前的物品,一遍遍的流泪。恍恍惚惚的趴在床上,耳边忽然听见母亲在房门外喊自己:“冰冰,回来了,饿吗,要不要做碗馄饨给你吃?”大学时期经常晚归,冰母经常这样在门口询问冰姐,她飞奔过去打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周围的一切也静悄悄。冰姐失去了她的一切,她感到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跟父母见完最后一面后,她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死法。

  生命的消逝让人悲痛欲绝,生命的降临又安抚人世间最痛的伤。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希望。冰姐很快就有了妊娠反应,一个小生命现在正孕育在她的身体里。这是她生活的转机,但她起初的时候还很犹豫。她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透过玻璃窗,看见了自己离家那年和父亲一起种下的石榴树。她下楼去看,当年石榴树种下时和她一样高,树枝稀疏而纤细,如今已经像一个可住人的大棚子。

  后来冰姐在整理遗产的时候发现,当年自己的银行卡仅仅被冻结了不到两个月,就被父母解冻了,而且给里面放了她用不完的钱。

梦求文佳

我是梦求文佳,我梦求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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