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景莫辞两世欢
睡梦中,容蘅开始不安稳,谢寒笙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哑声道:“阿蘅,如果你睡够了,一定要醒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床上的姑娘单薄消瘦,面容苍白,憔悴不堪,哪里,还有当年被娇养的模样。谢寒笙眼里尽是悲伤,也许他做错了,婧姨当年告诉过他阿蘅的身世,也说过,如果阿蘅选择回西越,他就不能和她在一起。西越与南羽是敌对关系,西越郡主与南羽将军能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他忘了,这个西越的郡主和南羽曾经的将军都想覆了南羽。他的姑娘本该娇养长大,却跌入尘埃,历尽磨难。曾经,他一度告诉自己,他是个死在世人中的人,背负仇恨而来,怎么能拖累她,她那么美好,那么年轻,该有更好的未来。这几年,他零零碎碎地收集她的消息,却不敢去见她,怕自己狠不下心离开她。这几年,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去找她,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一往情深,至死不渝。然,意有所至有爱有所亡啊。
“笙笙……”容蘅惊醒,她的脑海中尽是笙笙当年被亲信捅刀子的情景,前面飞箭躲来,后面亲信捅刀,笙笙他躲无可躲,心痛到不可抑制。
“阿蘅。”谢寒笙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猝不及防的呼喊声传来,容蘅发了疯一般将手抽回,将谢寒笙推开,手上能抓到的被子、枕头、花瓶全都扔了出去。外面的人听到声响进来,便见容蘅躲在床上,谢寒笙一脸无措在站在房间中央,他一靠近,容蘅便大喊大叫。温季玄抚额,对谢寒笙说:“这位公子,郡主现在不想见你,要不你先出去?”谢寒笙重重地叹息,点头,出去,在门口回眸看了她一眼,她依然瑟瑟发抖。他垂眸,将门带上。温季玄重新给容蘅检查一下,摇头叹息,风无澄急得不行,忙问温季玄如何,温季玄笑而不语。此时,风无殇推门进来。
“五哥!”风无澄惊讶,五哥此时不是应该在西越吗,怎么悄无声息就来了南羽,死了,自己没照顾好祯儿,五哥会打死自己吗?风无澄弱弱地躲到一边,然,风无殇压根儿就没看风无澄,他摆手让他们都下去,静静地看了一眼容蘅,叹息一声,坐到床边,将她搂在怀里,温声说:“祯儿,你已经好了,对吧,之所以这么抗拒他,是因为怕他再次离开你,只要你一天没好,他就会守着你,直到你好起来为止,你这么做,只是想多留他几天,对吧?”容蘅失声痛哭,压抑着声音。风无殇摸了摸她的头,无声安慰她。窗外的谢寒笙抱头蹲下痛哭。许久,等容蘅情绪稳定了,风无殇才开口,“傻丫头,五哥答应你,这一次,一定不让他离开你,五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呢?所以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养好身体。”容蘅止了泪,垂眸,点了点头。风无殇便抱起她走到另一间房,哄她吃了点稀白粥,等她躺下后才去找谢寒笙。
“谢小侯爷,幸会。”风无殇细细打量他,淡淡开口。谢寒笙颔首,“西越太子,幸好。”“比起你称我为西越太子,我更希望你称我为祯儿哥哥。”风无殇浅笑,随即沉声说:“你的师妹陆姑娘曾说,若祯儿一直不爱惜自己,不出五年,她就会香消玉殒。各中缘由,想必你能想到,你好自为之。”风无殇说完便离开了,独留谢寒笙一人在一旁静默冥思悔恨。
一连几天,容蘅都没有见到谢寒笙,她嘴上什么都没说,神情却十分落寞,听荷推门进来时,便见她临窗发呆。她将一碗汤端给容蘅,小声说:“主子,喝点汤吧。”容蘅接过,漫不经心,喝了一口,突然顿往,再喝一口,眼睛蓦地睁大,询问般看向听荷,听荷掩唇轻笑,“主子,想知道答案,何不自己去厨房看一下。”容蘅掀开被子,穿起鞋,就跑了出去。听荷在原处感叹“总算雨过天晴了”。
厨房里,谢寒笙正在切菜,容蘅倚在门框,看着他熟悉的身影,喜极而泣。
“听荷,阿蘅今天想吃什么?”谢寒笙温声询问,然并没有人回答,他刚要回头,便被一双纤细的手抱住,他停下了切菜的手,那姑娘头贴在他的背上,哑声问:“笙笙,你还走吗?”
“不走了。”他握住她的手。
“那你娶我好不好?”她忐忑不安。
“傻丫头,姑娘家要矜持。”他转身将她拥入怀中,“阿蘅,如今的我没有功名利禄,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乐意之至。”容蘅喜笑颜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
许是心情好,容蘅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笑容也明显增多了。谢寒笙牵着容蘅的手,两人相依相偎,走在临安的街道上。
“阿姐!”楚忆突然从清风茶馆二楼包厢探头喊道,容蘅抬头,便见楚忆招呼她上去,她偏头看向他,他微笑颔首,两人携手上去。
“阿笙。”刚推开门,冷君涵便走上前来,抱住谢寒笙,声音哽咽,“真不够意思,既然活着,也不联系我们。你可知,我们多担心你!”谢寒笙轻笑,不语。
薛凝拍了拍冷君涵的肩膀,调侃道:“好了,君涵,三哥这不好好的,你可别掉眼泪啊。”冷君涵放开谢寒笙,曲指弹了弹薛凝的额头,恶狠狠说:“我乐意。”“行行行。”薛凝摊手,作无奈状。
容蘅掩唇失笑,眨了眨眼睛,幽幽提一句:“你们这两活宝,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呀?”谢寒笙当然是妇唱夫随,拥住容蘅,接话道:“是啊,你们俩也该成婚了。”
“容容。”薛凝害羞地埋首在冷君涵怀里,冷君涵拥住她,微微咳了咳,才说:“快了,那你们呢?”
谢寒笙眼里如坠了星辰,莞尔一笑,“等阿蘅回西越参加完她五哥的登基大典,我们就成婚。”容蘅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楚忆看着他们几个柔情蜜意的,哀怨地看着谢寒笙,谢寒笙失笑,对于一个姐控来说,自家姐姐嫁人是件天塌下来的大事,他表示理解。
容蘅摸了摸楚忆的脑袋,不由笑了起来,“傻瓜,又不是说,嫁人了就不是你阿姐了。”“可是,你嫁人了,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常来看我了。”楚忆依然哀怨。
谢寒笙斟酌,“额,你可以来看我和你阿姐,或者我们隔段时间就回去住些时日。”
“姐夫万岁。”楚忆喜笑颜开,急匆匆地跑了,“我要回去告诉爹爹。”
众人抚额,无奈,这跳脱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贞婧郡主是个柔婉的女子,容桓将军也是个沉稳的人,怎楚忆便养成了跳脱的性子,罢了罢了,他开心才最重要。
容蘅几个出来的时候遇见了抱着孩子的容婳,容婳嫁给了温和有礼、年轻有为的沈大人,成婚三年,已有一个两岁的男孩了。容蘅对容婳两人皆愣住,好一会儿,容蘅微笑,走上前去,唤了声:“姐姐。”这是她第一次唤容婳姐姐,是她们俩生平第二次相见,“蘅儿。”容婳柔婉一笑,抱着孩子,说:“容哥儿,这是姨母,来,唤姨母。”“姨母~”沈容奶声奶气地唤道,容蘅喜笑颜开,取出一枚蓝田暖玉,放到小沈容手心里,柔声道:“容哥儿,这是姨母给你的见面礼哦,希望容哥儿健康成长。”她抬手揉了揉沈容的小脑袋。
“蘅儿,你和小侯爷什么时候成婚呢?”容婳问道,心里有些失落,少女怀春之时,一颗芳心便落在了当时年少风雅鲜衣怒马的小侯爷身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小侯爷的眼神从来没落在她身上,也曾嫉妒,后来选择了释然。直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这世间,只有一个容蘅能站在他身边。“快了呢。”容蘅喜上眉梢,耐心地逗着孩子,“到时候,姐姐过来观礼?”
“有机会的话,会去的。”容婳微笑。“夫人。”远远地,沈大人唤道,急步走来,容婳脸上浮起温柔似水的笑容,沈大人接过孩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容婳。这边,谢寒笙也牵住容蘅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轻咬:“夫人。”容蘅娇嗔地看他一眼,随即和容婳道别。几步远之后,容婳突然唤道:“蘅儿。”容蘅回头,容婳笑靥如花,温柔以道:“要幸福。”容蘅点头,弯眉一笑,应道:“你也是。”两人错身走过,渐行渐远。
“笙笙,将来我们的孩子要唤什么好呢?”
“我都想好了,男孩就叫卿欢,女孩就叫挽华。”
“谢卿欢,谢挽华,好听。”
“错了,女孩叫风挽华,延续西越宸王一脉。”
“笙笙……”
“嗯……”
“谢谢你。”
“傻。我们之间不谈谢谢。”
……
西越,太子正式登基,南羽成为西越的附属国,风无澄封为凌王,坐镇南羽,孟扶离封为凌王妃;而宸王府的晴祯郡主特封为公主,封号为宸华。而皇后柳氏宫宴上谋害宸华公主,被剥夺封号,打入冷宫,后位就此空悬。后南羽沈氏有女名素染,毓秀钟灵,特封为皇后,执掌后宫。
……
想用宸华公主与柳家嫡子联姻,让柳家从此崛起,然,失算一步,事情败露,容蘅便被谢寒笙带走了。
……
南羽郡主府里,容蘅正坐在梳妆台前,上新娘妆,眉眼含笑,人面桃花,一身喜服,倾国倾城。谢寒笙当真十里红妆,将容蘅从郡主府迎回定北侯府。
容桓看着这对新人,不禁喜极而泣,轻声说,“阿婧,咱们的宝贝蘅儿嫁人了。”过了一会,又不高兴道:“谢临渊就混小子,自小就教笙儿把我们蘅儿拐走,真是讨打。”最终感慨道:“真好,两个孩子历经磨难,终于修得共枕眠。”
同一时间,冷府君涵迎娶薛氏阿凝。两家同办喜事,好不热闹。
……
又一年,容蘅与谢寒笙喜得麟儿,取名谢卿欢,谢小公子专挑爹娘的优点长,小小年纪就俊美无比,深得家里长辈与亲朋好友宠爱。又过了两年,容蘅当真生了个女儿,取名风挽华,小丫头长得粉雕玉琢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人,当真惹人怜爱,谢寒笙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握着容蘅的手,喜极而泣,“阿蘅,我们有卿欢和挽华了,谢谢你,又给了我一个家。”容蘅温柔地看着他,擦去他眼角的泪,温言细语:“笙笙,是你给了我生的希望,让我余生长乐无忧。”谢寒笙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
等到孩子长大了些,容蘅与谢寒笙便去游山玩水,走遍南羽和西越的山山水水,偶尔去星城碧落天阑小住。偶尔带两孩子同行,偶尔将两孩子交给容桓或楚忆,偶尔带孩子去西越看风无殇或去南羽看风无澄和孟扶离,偶尔去看君涵和薛凝,后来,两家人比邻而居,时常一起出游。
这些年,他待她温柔入骨,细致入微,她待他情真意切,呵护疼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