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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唐朝

第十一章 就这样挺好!

最唐朝 紫霄星河 4145 2019-11-12 07:00:00

  转天早晨,方星河早早起身,收拾好抄录来的《五经正义》后去向虞清臣辞行,不料蓬莱居士已开炉闭关,遂只能怅然而归,请老管事代致谢意。

  回来等在屋里,等着吴师和清长先生动身好给他们送行,老门子突然从外面进来,通报说方星仪要找她。

  这还是小妹第一次找到虞家,方星河闻之心里竟有些发慌,生怕家中出了什么事,当下也不敢再等,背起行囊跟着门子到了大门处,就见到一脸愁容的方星仪。

  “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

  方星仪凑到方星河身边抱起胳膊眼泪就下来了,“县衙里派徭役了,我们家摊到两个,是到房州修大渠,县衙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祖母要让大伯和星建阿兄去,大伯娘不肯,在家里又哭又闹,说要让星建去,那阿兄你也得去,阿耶说你不能去,他去”

  方星河听的皱眉不已。太平时节徭役中最怕的就是修大渠,活路极重不说时间往往也很长,更何况这次起徭还是到房州,人离乡贱,谁敢指望房州官吏能对他们眼中蝼蚁似的外州乡民有多好?

  依照往年的经验,这样的徭役往往会死人,或累死,或病死,虽然人数不多,但每次都会有,实在是一等一的大苦差。

  “能用钱雇人代行吗?”,方星河问着的同时已在向老门子辞行,老门子苦笑着摇摇头,他对方星河印象很好,因此也就很同情他的焦急。

  对乡野农家而言,官府每一次起徭都是一道大坎儿,甭管是什么朝代,自有朝廷以来莫不如此。

  “这次徭役太苦,村社没轮上的谁都不愿去,阿娘说就算能找得到人,那价钱咱也给不起”

  方星河想着方之广终年泛着蜡黄的脸色,再想想他寡言少语的性格,莫名的有些怕,“不行,阿耶绝不能去,我跟方星建去,快回家”

  兄妹俩急匆匆踏上回乡路时,吴可思与李松溪已起身梳洗完毕并用完早餐准备动身。

  去向虞清臣辞行的李松溪苦笑而归后,车驾起行,直到大门口还没见到方星河,始终撩着车窗的吴可思皱起了眉头。

  以她对方星河的了解,今天早晨他断没有不来送行的道理,“停!”

  车驾稳稳停住,吴可思看向路边垂首弯腰而立的老门子,“老丈可曾见方星河出门?”

  方星河紧赶慢赶回到家,刚进大门就听到正堂处隐隐传来的哭嚎声,嘱咐方星仪把东西送回房后,他连忙去了正堂。

  正堂内一团乱,大房方黄氏一边哭一边将大儿子方星建的胳膊死死攥住,口中翻来覆去只是一个“不”字。

  旁边,方之葵不断的劝着,直说二弟方之广不能去,他要是走了,家里的田无论如何也照顾不过来。

  方李氏黑脸而坐,方之广站在她旁边,“阿娘,你就让我去吧”

  方黄氏爆发了,空着的手一把薅住方之葵领口,“你个没用的糟汉,我跟着你受一辈子欺负也就算了,还要把儿子饶上?我何曾说过要让他二叔去了,我只要方星河去,我星建去得,他为什么就去不得?”

  “我去!”方星河人未进门声已先到,“我和星建去,大伯和阿耶都不能去,这样家里、徭役两头都能顾上”

  方黄氏看着大步而入的方星河,哭声戛然而止。

  “不行”,方之广、方金氏异口同声。

  “我也不行,我儿去得你儿为什么就去不得?”

  方星河正要劝阿耶阿娘时,正堂门口又有脚步声响,三房方之仕喘着气从外面进来了,方李氏见是他,急忙问道:“老三,你岳丈怎么说?”

  历来衙门起徭都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公正无私,有门路的总能躲过去,方之仕的岳丈是县衙老书办,自然就成了方家此时唯一的指望。

  “新来的李明府有意严查徭役情弊,这次岳丈他老人家也帮不上忙”

  方黄氏猛地站起来吐口就啐,“这次帮不上,啊,他哪次帮上了?你说,你们说?年年除夕走礼头一份,天天挂在嘴上压人,真到有事的时候屁用不顶。我不管,谁去我儿星建也不能去,既然老三你老丈人靠不住,那就你去”

  “啪”的一声脆响,方李氏狠狠一巴掌扇在方黄氏脸上。方黄氏先是一愣,随即歪在地上呼天抢地,场面既混乱又凄凉。

  扇完方黄氏,方李氏冷硬的目光扫视全场,“这次徭役,就方星建与方星河去,就这么定了”

  “对对,星建和星河去最好,这样家里的田也不耽误。二哥,你就放心让星河去,了不起我舍下脸面跟带队的官差说说好话,我好歹也是县学士子,他们总要卖几分情面吧,星河他们吃不了亏”

  方金氏听不得这话,正要上前驳方之仕,屋外有惊闻锣声骤然响起,是里正召集说事的信号。脸色铁青的方李氏率先而出,众人见状急忙跟上,就连方黄氏都不例外,名字一旦报上去,那可就想改都难了。

  里正就站在屋外的空场上,旁边站着几个皂服红裹肚的公差,还有手拿纸笔的孙先生。

  眼见人聚的差不多了,挺胸凸肚的公差头子模样人物不耐烦的一摆手,“赶紧开始,早点该录的都录了,我们好去下一里”

  “赵副都头稍待,这就办,办!”,里正作揖陪笑罢,转过身已是一脸严肃,也没什么废话就开始登记各家起徭名录。

  很快到了方家,方星河不等众人开口,抢先一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去了阿耶肯定就不会去,至于另一个人是谁,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手捧托板的孙先生正准备落笔,周遭传来一片“咦”的声响,手上一顿扭头去看,就见到八个矫健汉子护卫着两辆马车缓缓从村口而来,其中当先的那辆简直精致的不像话。

  八个汉子明显是精挑细选过的,不仅身高一致,就连胖瘦都差不多,面色冷肃,目含精光。

  只一打眼,就这份精干与气势,莫说乐乡县,就是曾去过的襄州州城里也没见过有哪个大户人家能养得起这样一队护卫。

  再往他们骑的马上一看,孙先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八匹马无一例外全都是五花连钱,五花马呀,八匹!老天爷,这要多少钱?

  就这还只是护卫所用,这份豪奢让孙先生极度震惊的同时,也让他的好奇心攀上了顶点,马车里到底坐着的是谁?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到这儿来?

  在场的乡人们感受跟孙先生差不多,他们或许看不出马车的精致与护卫的门道,但经常逛骡马市的他们太知道五花连钱马的贵重了,一个连护卫都骑着五花马的人会是什么身份,他们想不出来,也不敢想。

  “太豪奢了,乐乡县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我怎么不知道?”,方之仕的感慨中有着说不尽的艳羡,踮起脚探头探脑往马车方向瞅。

  乐乡县公差副都头赵振东关注的是护卫们身上穿着的皮甲,虽说朝廷武禁放的很开,不禁民间百姓持有刀剑乃至是弓,但弩和甲却是禁忌,护卫敢公开着甲,且还是如此精良之物,只能说明主人身份必定极贵。

  乐乡县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大人物,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马车距离人群十余步时停住了,当先的马车中下来一个身穿石榴红七破间裙的侍女,她一出现,被这气势震住的乡人们就发出“呀”的一片响。

  看她的穿戴打扮,还有那容貌气度,李财东家好拿乔的宝贝闺女跟她一比立马就原形毕露。

  方星河看到侍女,双眉一挑,人就往前走。

  “挤什么挤?这样的人物岂是你能往前凑的,小心招祸”方之仕不满的轻叱了一声,见方星河不听他,哼了一声。

  “碧玉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碧玉嫣然一笑,福身为礼,“方公子!我正要找人打问你家在哪儿呢?我家主人要见你,快上车吧”

  这番话周围人听的真真儿的,方之仕眉头唰的吊了起来,看着就像两个大大的问话,脸上表情却是个惊叹号;方黄氏等人面面相觑,方金氏都微微张开了嘴巴而不自知。

  至于其他乡人的目光刹那间往方家转移过来,这老方家藏的够深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故旧,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不过……他们这脸色怎么不对?

  突然成为人群焦点的方星河自然能感觉出异常,因就没与碧玉多言,径直上了车,看到吴可思忍不住淡淡苦笑道:“吴师,你这阵势也太大了,会吓着人的”

  吴可思往车窗外瞟了一眼,“那个小女孩是谁?”

  看着急着往这边来,又被阿娘紧紧按住的方星仪,方星河嘴角翘了起来,“我妹妹,黏我的很”

  “真高!”,吴可思伸出手去招了招,转过头道:“为师即将远行,你这唯一的弟子岂能无别,船不就岸只能岸来就船。怎么,出什么事了?”

  方星河撇撇嘴,“吴师若不知道是什么事,恐怕还不会有此一行吧?看来我得多谢虞老伯了”。

  虞老伯就是虞清臣家门房。吴可思脆声一笑,“你现在学业正是吃紧的时候,又有考县学的心思,哪有时间去服徭役?来,快上来!碧玉,请清长先生来说话”

  方星仪怯生生的站在车门处,素来在家中都是小透明的她第一次被人如此关注,几步路差点都不会走了,脸上羞红的厉害。

  看方星河伸出手后方星仪才上了车,紧紧拽着阿兄的衣襟,看了吴可思一眼后瞬即低下头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敢看我?”

  “姐姐……太漂亮了,扎人眼”

  吴可思大喜,得意的挑了方星河一眼,探手从旁边匣子里摸出一支金步摇就往方星仪头上插。

  金步摇是纯金打造,不知什么鸟的形状,眼睛及身上许多地方镶嵌着各色宝石,步摇上缀有金铃,稍稍一动就叮叮作响。

  材质已是珍贵无比,再瞅瞅精美至极的工艺和神韵,这东西的价值已不问可知。方星河伸手拦住了,“哪有十岁的孩子戴这东西的?要真是尽她的喜欢,倒是点心果子更实在些”

  吴可思收回步摇,两手一阵划拉,诸多小木匣子一一打开,转瞬之间方星仪面前就多了一堆颜色样式各异的点心果子,车厢里也开始浮荡起一股甜香味。

  李松溪到了,人没上车,就站在窗子外跟方星河打了个招呼。

  “就他这点儿事,劳烦清长先生顺手给办了吧,我就不下去了,总不能真让他去修渠”

  李松溪点点头转身往公差们所在的方向走去。方星河是知道李松溪的为人的,“会不会让清长先生为难?”

  “他是七品官身,到乐乡公干本就有资格在地方调用四名夫子,指明调用你家也不碍着什么,放心吧,真要是不合乎朝廷法度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方星河放了心,也长出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想真的跑到房州修渠。

  李松溪三两下就办好回来了,招呼方星河下车,“这次在你家征发了四个徭役,你阿耶和你伯父都算在其中,我刚也问过乐乡起徭的规矩,若无大事的话,经过此次征发,你家三年内当无徭役之苦,且安心耕读吧”

  方星河闻言大喜,深揖为谢。

  “但我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莫说我只是个外任闲散官本就无权势可让你借,就是有,你也万不可存了此念。少年奋发,多历些风霜未必就是坏事”

  “学生谨受教”

  “嗯”,李松溪满意的点点头,反身上车吩咐起行,方星仪也从车上下来了,紧紧搂着一包裹的点心果子,欢喜的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吴可思从车窗探出头来,引得看热闹的乡人又是一片的啧啧声,她却浑不在意,低声问向方星河,“时至此刻,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如果吴师愿意告知的话自然会说”,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不说肯定是有原因,我也不会强求。

  吴可思笑了,一招手,“就这样挺好。我虽走了,你可不能有丝毫懈怠之心,真要坠了师门的名头,为师当日说过的话可不是顽的”

  方星河一拱手,吴可思手又招了招后隐于车窗之内,马车辚辚开始起行,直至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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