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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那年秋

第八章

我的娘那年秋 申驷平 2976 2020-03-11 12:31:16

  老胡家前些日丢了一只老母鸡,有人背后造谣说这只鸡是被我家偷吃了,引起许多人背后对我家议论纷纷。何婶听到议论,第一时间就跟母亲说了。母亲料定一定是马宝山背后造谣,母亲忍了,决定先放他一马,等待机会,新账旧账一块儿算。吴长河被母亲扳倒了,在芦村这个地方,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背后怎么说的都有。有人说母亲和首长沾亲带故,还有人说,她救过领导的命,甚至有人还说她和领导是表亲。

  马宝山擅长背后议论人,他在众人面前做了个总结,说刘家其实和谁都不沾亲带故。不然,她家决不会穷的叮当响。只有一种解释,她比吴长河会吹牛,这牛吹到点子上了,该着她露脸。

  马宝山的这个总结,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可事实明摆着,我父亲每月要拿出部分工资寄回老家给爷爷奶奶做生活费。人所共知,我家生活确实苦。所以,在芦村,母亲渐渐的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有好些人背后称母亲是乔大炮,一炮把吴长河给轰倒了

  父亲老实巴交,什么事都能忍,可一听母亲说马宝山无中生有,败坏刘家名声,愣说刘家偷吃了胡家的老母鸡,他二话没说,就要去找马宝山讨个说法,被母亲拦下了。

  母亲不许家里任何人出这个门,她攥着那把钱出去了。父亲点名让我出去打探情况。出了家门往左一转,就是当街大院儿,院子里聚集了好些人。家属委员胡莲英站在人群中。她瘦长的身子,中气都下陷了,病怏怏的说:

  “咱们北院的人啊,向来……路不拾遗,人穷志不短,更别说有谁算计别人家的东西。可如今咱们北院……有的人……人穷志也短。偷吃了我家老母鸡不说,捡了马家的血汗钱……生生毫无愧疚之心,就是不肯把钱交出来!你也是吆五喝六的人,咋也不想想,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咋就不知廉耻?”

  母亲大步来到她面前,说:“姓胡的,难怪有人说你吃人饭,不拉人屎。阴损、缺德、坏你都占了。今儿看来你是屎壳郎进灶火坑儿——找错门儿了”

  众人“哄”的笑了。

  胡莲英喝过几年墨水,常给人说书。她凭着一张巧嘴,当上了家属委员。她见众人都笑停了,才不急不躁的说:“穷穷饥饿者,必是怨天怨地,内心仇富。我胡莲英,也算是书香门第贵人之后,岂能与市侩渣人之辈动怒!”

  母亲反驳道:“真是厚颜无耻,人面兽心。大家都听着:她胡莲英明知道是她家傻儿子偷着把那只老母鸡送给了林瘸子当了下酒菜,却恶意败坏我的名声。老天有眼,就该让你久病缠身,苟延残喘,永无宁日。”母亲往左右扫了一眼,扯开嗓门儿又说:“又是哪个王八蛋背后造谣,说是我家偷了鸡。给我站出来,看我敢不敢把你的狗蛋扯下来!不长记性!我最后提醒你:以后再敢给我背后下绊子,我就把你送进大牢,让你比吴长河输的还惨!”

  马宝山一看不妙,溜进了当街公厕,一直没敢露面。

  胡莲英生了四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叫傻德旺,他跟我姐是同学。最近他和大虎迷上了武术,就拜了林瘸子为师。林瘸子是负责给火车头上水的工人。一个人吃住在值班房,一住就是一个星期。一赶上林瘸子值班,以傻德旺和大虎为首的几个二孩子,晚饭后一定要去值班房听林瘸子神聊。聊神,聊鬼,聊色,一直聊到深更半夜。他把这几个二孩子都给带坏了。有人看见这几个二孩子在澡堂子后窗偷看女人洗澡。大人们私下里对他们的行为议论纷纷,都说这几个孩子再不管,早晚得进监狱。

  我二哥跟着大虎他们去过一次林瘸子那儿,母亲知道了,二哥差点儿被母亲打残,从那以后,二哥再也不敢去了。关于傻德旺是否偷了自家老母鸡,给林瘸子当了下酒菜,众人议论纷纷,半信半疑。若是真有这事,胡莲英的脸简直丢大了。

  “姓乔的,我妈没指名道姓,你凭什么冲我妈来?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了?”胡莲英的大闺女沈佳会身穿白大褂,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指向母亲说。

  母亲没理他,都没正眼瞧她,扭头喊了一声:“秀茹,你过来。”

  刘马两家因为那一次大战,两家人见面从不过话,尽人皆知,两家人是必结了仇。秀茹喜欢品正,不敢对别人说,更不敢跟父母说,一直埋在心里。她见到品正,脸色羞红。见了刘家长辈,总是低着头,羞红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就算打过招呼了。

  母亲不想和马家做亲,秀茹见了她,笑也白笑。她见了秀茹,从来都是面无表情,一闪而过。而父亲则不然,每次与秀茹碰面,都要回个慈祥的笑容。秀茹做梦都想我母亲给她一个笑脸。此刻,她终于听到母亲叫她秀茹。她急忙走到母亲面前:“刘娘,您叫我?”

  母亲说:“你仔细看看,这可是你丢的钱?”

  秀茹接过这把钱,瞅了瞅,表情非常激动,她连连点头:“对,没错,一分不少。”

  马三娘没好意思走过去,便喊了一嗓子:“秀茹,快谢谢刘娘。”

  母亲把手一挥,说:“不用了,你马上去,帮我问问大虎,沈家那只老母鸡,是不是被林瘸子给炖了?”母亲知道大虎喜欢秀茹,要想让大虎说实话,非秀茹不可。

  秀茹就好像领了一道圣旨,急忙去见大虎。

  大虎和几个二孩子正在坑边烤火,见大院这边众人围观,动静之大,正想过来看热闹。他见秀茹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他跑了过来,他赶紧迎了过去:“秀茹,怎么啦?谁跟谁打起来了?”

  秀茹喘着大气,像十万火急似的,说:“快告诉我,傻德旺是不是偷了自己家的老母鸡,给林瘸子当了下酒菜?”

  大虎瞭眼望去,大院那边有好几十个人,只往他这边看。他不禁有点儿发毛:“谁派你来的?是不是乔大炮?”

  秀茹把眼一立:“混蛋!乔大炮也是你叫的?快说,到底是不是?说实话,不许撒谎!”

  大虎和傻德旺已成了师兄弟,他有点儿犯犹豫。秀茹见他又挠脑袋又挤眼,气愤的说:“爱说不说,我还不问了。”她说着,转身就走。

  大虎赶紧回了她:“是,是。不就一只鸡嘛,又不是偷别人家的……。”大虎瞪着发光的麻籽眼,瞄着秀茹丰满的身子直发愣。

  秀茹平素少言寡语,是个腼腆的姑娘。可这次她当着众人的面儿,却鬼使神差般变得泼辣起来。她声音洪亮,添梗加叶儿的说:“我都问得一清二楚:正如刘娘所说,那只老母鸡让林瘸子给炖了。这原本不怨傻德旺,怨就怨林瘸子不是东西。他明明不会武术,却愣说是武术世家。凭着一张能白活的臭嘴,骗吃骗喝。我敢说这件事大家都应该心知肚明。就凭我刘娘、刘大伯的人品,教子有方,刘家人决干不出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我作为晚辈,希望长辈们不要轻信谣言,要分清是非,让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闭嘴。”

  胡莲英阴沉的脸上泛着青,嘴角微微翘了翘,说:“秀茹你说的在理。可你别忘了:谣言止于智者。我博览群书,哪能分不清是非?你小小年纪,单凭大虎一面之词,就敢妄加断言。”

  母亲笑道:“胡莲英,我看你纯粹是光着腚装文作秀,顾脸不顾屁股。”她转头冲秀茹说道:“秀茹,像这种无耻之尤的人,咱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走,回家。”

  母亲一走,众人都跟着散了。有人临走时故意嗽了口粘痰,吐在地上。胡莲英病咳了几下,苟延残喘的说:“乔大炮,你等着,我迟早会让你体无完肤!”

  胡莲英的大闺女沈佳会年方二十三,她长相不同一般,五官身段可算上佳,皮肤白皙,未曾长过青春痘。打小胡莲英就用白色的麻雀屎给她洗脸美容。在当时,很少有人知道麻雀屎的学名叫白丁香,此物可入药,美容效果甚佳。胡莲英当然知道,可她从不会告诉任何人找麻雀屎作甚。自从母亲来到芦村不久,是母亲揭开了胡莲英这一秘密,大家才知道啥叫白丁香。沈佳会性格另类,不找工作,不干脏活儿,可算“一尘不染”,她立志非铁路医院工作不干,非火车司机不嫁。她厚着脸皮在芦村铁路小诊所帮忙,白干活儿不要工资。医院领导不好拒绝,就给她发了个白大褂儿。一有火车在芦村站待避,她就往站台跑,看火车司机,简直成了站台上的一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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