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春光烂漫,白云舒卷,清风舒缓,着实是个好天气。
长公主府中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繁华茂叶穿插其中,一道九曲桥从湖面横贯而过,湖心中央有一四面开敞,面阔五间的水榭,便是这次宴会小姐们的聚集处了,与九曲桥回廊相连,贵女们低谈浅笑,个个人比花娇,极为赏心悦目。
水榭内。
“唉”,成槿正倚着窗斜躺着,伸手接住几片飘进来的落花,作西子捧心状,慢悠悠地叹息道:“那日被四妹妹吓着,现在胸口还有些闷呢。”
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眉头紧锁,ennnnnn,姿势要到位。
是在家躺着看话本吃零嘴不香,还是卿儿给她捏肩捏的不爽,成槿在思考她怎么就上了大姐姐的这条贼船。
是因为泰和楼的桂花鱼呢,还是因为聚益坊的八宝兔丁呢?
本想称病躲过去,偏偏天不遂人愿,这几年母亲与浙江总督温夫人走的极近,一来二去便打起了做儿女亲家的主意,温家是真正的封疆大吏,配成珏,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两家其实在往来信中已经将亲事定的差不多了,虽说这年头婚姻大事多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不好盲婚哑嫁。
温夫人便带着儿子温宁一同进京了,不便在外相看,便给曹氏递了话,约在春日宴,让两人相看,成珏害臊,便硬是捉了成槿一起来,并许诺带她吃泰和楼的桂花鱼和聚益坊的八宝兔丁。
上一世,她的大姐夫就是温宁,文雅风流,对成珏更是真心,当太子因她欲置大姐姐欲死地时,是大姐夫坚持护着妻子回到浙江,想还成珏一个清白,皇帝盛怒,叫他只需把成珏交出,和他无瓜葛,温宁干脆的拒绝,为了不牵连温府其他人,夫妻二人一同自尽,生同衾,死同穴。
想到这里,成槿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她的愚蠢,耽误了多少人的前程。
见成槿灵气的小脸偏是摆出一副病西施的模样,成珏笑的不行,把一块藕粉桂花糕往成槿面前晃了晃,然后塞进了自己嘴里。
成槿:“......”
说好的姐妹情深呢,说好的大姐姐端庄又持重呢???
正在这时,一旁的成姝借机上前,开口道,“三姐姐,你这几日身体可有好转,都是妹妹不好,母亲禁了我的足,我知道一向......?”
成槿身后的卿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过身来,隔开了成姝,“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她为难的看着成姝,结巴的说道,“这......可怎么好,太医说小姐现在禁不得吓!”
成姝:“......”我@#¥%,你特么哪只眼看见我吓她了???
刚要发作,成姝就看见成槿的眼泪说落就落,楚楚可怜的双眼看着她,声音带颤的说,“四妹妹,没想到我......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顿时小姐们都看向了这里,有人好奇,有人不屑,有人漠然。
成姝:“......”这他么都是我的戏啊,你都演了,我演什么!!!
成姝干巴巴道:“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那么想。”
成槿看她,“真的吗?”双眼的泪水说落不落。
成姝:“当然......是真的。”贱人!!!
成珏:“......”什么鬼???
这是要多没心眼,才会自己来找堵?
话说她那调皮妹妹最近戏很多啊!
成姝憋闷的不行,她还真没见过成槿如此上杆子堵自己的时候,明明以前最是听她的话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还嘴了,又见诸女哄笑,怕再做些什么引起笑话,索性转身走的离她们远了些,趁着诸女沉浸于笑闹中,悄悄走了出去。
成槿看着成姝弱柳扶风的走出去,美人肩水蛇腰,走起路来风摆杨柳,哭起来雨润芭蕉,她成槿,鹅蛋脸,两道英气的眉,走路都带着风,摸摸自己明艳的小脸,好吧,她承认她她就是再投胎一次,估摸着也是做不来的,她是属于妖艳那一挂的。
成槿轻轻扯了身旁成珏的衣袖,“大姐姐,我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
成珏笑靥如花的搂了搂她的肩,低语道,“快去快回,不要贪玩”,成槿亦悄悄退出水榭。
成槿从水榭走出来,只见成姝四下看了看,快步往前走,成槿跟着她走到雨轩堂的梅林中,这个季节梅花尚未开放,但树木郁郁葱葱,十分茂盛。
正在这时,一紫衣少年从其中走了出来,容貌俊俏温润,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似笑非笑的勾着唇角,眸色却深沉如冬夜,带着料峭冷意。
正是崔青焕。
“焕郎......”成姝一见到崔青焕,几步跨过去,趴在崔青焕怀里,泪水涟涟,
“这几日,一想到我亲手把那个泼货推到你身边,我就心痛.....”
泼货崔槿“......”怪我咯?!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成姝的水显然是大了点。
她趴在崔青焕的怀里继续哭,哭诉着她的委屈,也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思念。
“呵,真是有趣”,崔青焕倚着树干,却是一动没动,香肩没揽,腰也没抱,看起来淡漠的很,分明是金尊玉贵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皇子,偏偏目光锐利沧桑如饱经战场的血刃,平淡的语气也带出了凛冽寒意。
成姝晃了晃身,起身扶住那株大树,她身形本就清瘦,很有几分弱不胜衣的脆弱美丽,“焕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是不是因为三姐姐?因为我没把她约出来?”
成姝低声啜泣,哭的梨花带雨。
我可去你的吧,无辜躺枪的成槿一点也不想看下去了,沉了脸,转身就走。
只是走了两步,身上衣服一紧,从后边被树枝挂住了,“咔”,一处枯枝在成槿身后断裂,她胸口登时猛跳起来,她不会那么倒霉吧,第一次偷窥,就被发现了。
她加快脚步,匆匆奔了出去,穿过游廊,往一边客房走去,院落很是幽静,似乎都没有人过来,她略微放心了一点,随手推开了一间南边的屋子。
门开的时候同时,听到砰砰的声音,一个人在她面前跌倒,只见呃......崔晨,身穿青色长衫,跌倒在地,长衫往上掀起,露出大红色的......里裤,
成槿迅速后退,紧紧贴着门,搬起旁边的矮凳,“你别过来”,
崔晨抚平长衫,露出俊美的脸,那双凤眼中带着一丝嘲弄,“这位姑娘,你别弄错了,我原先在这屋子里,是你闯了进来”,我不认识你!别想套近乎!
崔晨乌发以羽冠系数束起,眉若刀裁,唇红鼻高,目若黑曜石般流光璀璨,神采熠熠,精致无暇的五官,风光霁月,如清风,白云般清雅,矜贵,和上一世的铁血杀伐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成槿想,这人外表如此清冷禁欲,内里如此骚包啊,他已边呻吟边站了起来,可是......他抻开的腿碰到了成槿,成槿下意识把手里的矮凳甩了出去,又将他的脸打回地面上。
啊!砰咚!大红的里裤再次重见天日!崔晨如遭雷击!
成槿忙过去,迅速将他的长衫拉好,我不是故意的哦,我没看到,她又不是爱看人家红色里裤的特殊癖好者。
“你还好吧”,成槿扶着他的肩膀,想帮他站立起来,少年仍蹲卧在地一动不动,满脸通红,晕了过去,褪去了不近人情的样,看起来像个蠢萌的二哈,不会砸失忆吧。
崔晨永远记得,那天他被那个小冤家砸晕后,醒来见到的成槿,甜笑的看着他,红唇微扬,金色的阳光透过她的长睫,细碎的光华落入她的眼中,她的眸子比琉璃还要通透,一双杏眼闪闪动人,鲜活的成了他心头的一道光。
“我算救了你吧,是你的恩人了哦,乖,以后要听姐姐的话哦”。
可那又有啥用啊,当时的他,还不是人,是个不懂爱情的狗子。
“滚......”,崔晨沉沉望着她,握着的手骨节泛白,今天在这发生的事冲击着他的理智,不能冲动,千万不能冲动!
杀手无寸铁的小姑娘非君子所为,崔晨,想想你的宏图大业!!!别生气!
成槿被崔晨带着回音的滚,震得灵魂出窍,哎哟喂,说好的上辈子最爱的人呢,说好的虐恋情深呢。
“我让你滚!!!”崔晨恶眉头皱的更深,手捂着头往后一靠,看起来又冷又凶。
好吧,滚就滚,听着这狗男人的话,成槿往旁边挪了一挪,利索的站起来,立即离去,刚跨到门后,屋外倏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成槿,你在吗”,
这是崔青焕的声音,成槿整个人都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