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伏杀

　　佚心阁的后院极为宽敞，无花无草，铺着花岗岩的石板，平整阔气。

　　王掌柜口中的卖主就在院东客房。问天警惕，不愿进屋，就让王掌柜进去把人请出来。王掌柜拗不过，便径自进了屋。

　　等待的时间总显得漫长，王掌柜刚踏进屋，问天便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佚心阁确实古怪，不只是店内藏有暗格，院里也是机关遍地，隐蔽在檐下柱上、各般角落，若非问天瞧得仔细，大概也被瞒过了。

　　“问天哥哥？”铁心按着斧柄唤道，这院里空旷，问天溜去转悠，小龙也是耐不住性子的主，跟着一起东瞧西看，便留铁心孤零零站着，总有股不安。

　　“稍等下……来我这儿吧！”问天看了大概，往铁心那儿走回。各机关的模样功用在脑海里想着，下意识的在一处站定，唤铁心过来。

　　站哪儿都是等，铁心依言。站在问天身旁，不安稍淡了些，想了想，皱眉问道：“问天哥哥，你有没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上次我出现这种感觉，还是乘船被深海白鲨跟了一路时的。”

　　“我一直都有。”问天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进屋内，反要……

　　问天话未说完就停下，侧着耳，像要努力分辨什么。

　　“咔哒！”

　　清脆的机括声，这次铁心也听到了。问天本是放松的身子骤然紧绷，“唰”的一声，玄木剑出鞘，堪堪斩落寸尺短矢。

　　“哚！”

　　一个转身，又斩一道飞矢，问天把背靠在铁心背后，察觉到少女的脊背骤然紧绷，解释道：

　　“互为背后！这里应是多处机关暗器的死角，不难防护。”

　　问天刚说完四个字时铁心就反应过来了，同样倚靠着问天，警觉着可能的飞矢。铁心功夫虽不如问天，但凤头斧刃阔，格挡着要比长剑轻松，加上此处受到的攻击少些，两人相倚，倒也守得无懈可击。而玉灵龙飞在天上，自然能轻易的避开攻击，不时还挥爪吐息，减轻两人的压力。

　　有了喘息的余地，问天也就有空思索现在的处境：

　　“王掌柜应该和那卖主是一伙的，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卖主！”

　　“买卖禁物罪不至死，他怎敢对我动手？”

　　“方才没被骗进屋中，倒是避免了绝杀的局面，现在就凭这区区暗器就想对付我，未免太小觑剑域少主了。”

　　乱矢飞射，两人防的严实，又有玉灵龙掠阵，几轮下来竟毫发无伤。院子渐渐重归寂静，问天他们却不敢掉以轻心，提防着冷不丁击发的暗箭

　　“恐怕还有后手......”

　　念头刚落，四周的屋舍里就冲出十数人来，打扮各异，但刀盾长枪配备齐全，行止有度，也不知是那方势力培养的私兵。

　　问天正想询问，那些兵卒却不废话，当先三个长枪手成鼎足之势，挺枪便要刺来！

　　“火！”问天急道，玉灵龙心领神会，炙热的龙息凝如火线，连带一个旋身，如鞭横扫，逼停三人攻势。

　　问天抓住机会抢攻一人，跃身避开仓皇一刺，玄木剑已找上那人脖颈，滚烫的血喷洒而出，问天才刚落地。只一停顿，便又朝另一人冲去。

　　有血溅到铁心脸上，微热，来不及擦，拎斧往最后一个长枪手冲去。

　　玉灵龙的吐息才刚结束，问天抢杀一人，简单的长枪阵被破，必然会有其他兵卒补上变阵，机会只有片刻！

　　那边铁心和小龙联手对付一个，这边问天也交起手来。这些兵卒的实力出乎问天的意料，确都是身强体壮，但这武艺实在一般，便是普通城卫也能以一敌二。对付剑域少主就用这些人？真把他当一个小孩了？

　　心里这般想着，问天却丝毫没放松警惕，近身时那枪兵同样横扫，只等问天跃起，枪尖一晃就朝胸口扎来。然玄木剑重重砸开枪身，问天借力欺身，手肘直击下颚！借着反冲力落地，扫腿。那枪兵吃痛后仰，重心正是不稳，直接被绊倒在地，不等那人横枪格挡，玄木剑穿心而过贯入石板。

　　“问天！”铁心的喊声。

　　松剑偏身，飞矢从额前擦过，带出一串血珠。王掌柜站在屋前，正往手弩上搭箭。

　　麻烦了......问天暗叹，本来三个长枪手已解决两个，余下一个也被铁心重伤。没了长兵器的威胁，他们至少也能轻松支撑到援兵的到来。但此时暗箭不断，逼停了问天一行的抢攻，刀盾手趁机包围，步步收缩。问天几次尝试，都被飞矢化解。

　　“必须先干掉弩手！”问天和铁心对视，竟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意思，眼神交换间，同时点头。

　　“火！”两人齐声说道，玉灵龙虽不明白，仍顺着二人指的方向吐息，炙热的火焰被盾牌阻挡，但盾牌明显挡不住热的传递。

　　又是一道暗箭，两人前冲躲过。先是铁心的凤头斧狠狠抡在前方的盾上，烧的通红的盾撞在刀盾手的身上，一声惨叫，踉跄后退的脚却踩到突然出现的水滩上。又是一斧，砸倒了盾墙。

　　就是现在！

　　问天从缺口冲出，挺剑朝王掌柜刺去，锋锐的剑尖带着寒气逼来，王掌柜竟半步不退，手弩稳稳对着冲来的问天，等待着距离迅速逼近。

　　相隔一米，相隔一尺，剑尖在王掌柜的瞳孔急剧放大

　　“咔哒。”

　　机括声。

　　剑尖离瞳不足半尺，手弩击发，弩矢刺破空气，射向问天的胸口！

　　回剑。弩矢弹开。问天再想出剑，王掌柜挥拳已攻来，趁得问天身形乱时，抢得稍许上风，王掌柜欺的极近，长剑难以招架，只得以拳脚相抗，几招之间，攻守逆转。

　　有破门声，院中听的模糊。

　　王掌柜比问天高大许多，拳势自上压下，问天只能抵挡。问天哪能想到，看似瘦弱的王掌柜竟也有如此武艺。又是一拳攻来，问天挥掌欲挡，王掌柜却同样化拳为掌，两掌相抵，问天却只感到一股力量将他送起，又落回盾墙中。

　　刀盾手一步步紧逼，可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只待盾阵彻底收缩，便是绝杀之时！

　　微风带起一丝腥甜，问天紧了紧手中的剑。

　　“对不起，问天，我……”铁心咬着唇，也不知在抱歉些什么。

　　这一声才把问天唤醒。方才杀机重重，问天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厮杀里，去争那些许生机。倒是只顾铁心和小龙的死活，没怎么注意他们现在的情况。

　　如今陷入绝境，反倒有时间查看起来。小龙尚好，只是接连吐息有些疲累，铁心却甚是狼狈，小手多了些淤青，嫩白的脸上也有几道血痕，发丝被汗液粘连，湿答答的，落在额上。

　　“你的发色为什么是粉红啊？”大概是落入绝境了，问天也生出些许闲心，问出自己的好奇，“东方氏的眉心都有菱红胎记吗？”

　　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铁心不知该作何表情，倒也反问道：“你的发色还是蓝的，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还真不知道……问天语塞。对面的弩手甚是烦人，这时还不依不饶的射着暗箭，阻碍着两人的行动。趁着换箭的间隙，问天忽的抬手揉上铁心的秀发。铁心也不躲，瞪着眼看问天的动作。

　　好像也就柔顺了些……从初见就惦记着发色不同手感是不是也不同的问天有些失望。摇头把奇怪的念头甩开，下定了什么决心，问天肃容说：

　　“我刚想到个办法，有一线生机，时间紧不要问，照做好吗？”

　　不等点头，问天就接着说道：“小龙，你马上离开去玉桃山找你我父亲，只要你够快，来得及的。”

　　“可……”小龙不傻，知道问天的意思，现在已被逼入绝境，他再留下，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让他去报信是假，保他性命是真。

　　可若我能赶得上，或许真能争得一线生机？

　　“听我一次，快去！”问天沉声道。

　　“保重”

　　说完，再不回头，玉灵龙猛一振翅，径直飞去。

　　目送着小龙飞走，问天舒了口气。已经是绝境了，能活一个是一个，小龙没必要在这里陪他死，若自己再拼些命，或许铁心也能活着。

　　没考虑自己，要拼命就不要想着活了，问天定了定神，朝铁心展颜笑道：“咱们联手，看能再破个缺口不。”

　　“嗯。”看着问天的笑，铁心莫名的有些自责，若是自己能再强一些，若是自己再强一些或许就不会让他们落入如此绝境了。

　　铁心又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她恨自己帮不上忙海阁的忙，甚至保护不了自己，才和母亲分别。她恨自己没有足够强的实力，不能和问天杀出一条生路，陷入如此危局。

　　至少我还能拼命，她想到。问天实力高强，能坚持的时间也更久些，她拼着性命，至少能试着让问天活下来。

　　没考虑自己，要拼命就不要想着活了，铁心抿了抿唇，朝问天回之一笑，紧了紧斧柄。

　　盾阵前逼，刀盾手前移的那一刹，铁心猛地挥斧对冲！

　　有暗箭来，随后的问天挥剑隔开。

　　轰！

　　斧刃重重砸在盾侧，那长刀冷不丁自盾后捅来，铁心生不出躲避的力气。眼看长刀临近，却有一剑自身侧探出接上，是问天赶到。

　　盾被扬起，这刀盾手空门大开，问天接了一刀，剑刃滑进，只一合就破杀一人。

　　但杀人总要时间的，就是这片刻时间，盾阵跟着变换，又将两人围困阵中，甚至，盾阵还变的稍小一圈。

　　当真没生路了吗？

　　就在天心二人逐渐绝望时，只一声轰然，院门爆碎，徵城卫顺着破口蜂拥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