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铭心的情况稳定下来，骆轻言松了口气。她坐在凳子上，看着苏俊杰在忙着给骆铭心和方小敏做各种检测。
“你们这么大个医院，就让你一个实习医生来照顾一个病房？”
“出了车祸，大部分人手在忙着救助伤者。”
“哦对，刚才好像有听到那个大叔讲。”
“没想到你当时哭成那样，还能听清楚别人讲话。”
“你别乱说啊，我哪有哭？”
苏俊杰看了看她，有点疑惑：“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要否认？”
“你还说？我可没哭。要是让牧羊爷爷知道我哭了，那还不得嘲笑我好几天。”
“牧羊？爷爷？你家里是放羊的？”
“不是。哎你别问了，我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不能说就不能说。”
“这么爽快？”骆轻言觉得有点奇怪。
“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有跟我说，你们在被仇家追杀是吧，不方便透露消息很正常的。”
“噗。”骆轻言捂住嘴不让自己刚喝下的水吐出来，然后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没错，我们的处境其实很危险，你知道得越多对你越不利。我们不想连累你。”
苏俊杰突然叹口气：“你说你们几个人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会招惹这些生死大敌呢？”
“你这话说得你很老一样。”
“我是不年轻了啊，医学生是本科五年制的，看你这样子大学都还没毕业吧？”
“额，我没读大学。”骆轻言说，“说实话你还是个挺负责任的医生，就是人犟了点。”
“会吗？”
这时候苏俊杰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然后骆轻言看到他的眼睛忽然失神。
“你确定吗？”苏俊杰对着电话那边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面不知道说什么后，苏俊杰就把电话挂断，他整个人显得魂不守舍。
“你怎么了？”骆轻言问。
“没事，你在这呆着，我有点事情先出去一趟。”苏俊杰说着走出病房。
骆轻言看苏俊杰的状态实在令人不放心，她又看看骆铭心的情况已经稳定。于是她也走出病房，悄悄跟在苏俊杰身后。
......
夜晚七点，马哲几个人回了一趟酒店放购物袋，然后买了晚饭回医院准备给骆轻言。
此刻手术室和病房门外坐满了人，一些人眼神呆滞，另一些人泣不成声。
“这都是车祸伤者的家属吧。”孟尤说。
出车祸的是一辆旅游大巴，青云山是当地一处旅游景点，尤其是山顶的青云寺更为出名。当时旅游大巴载客大约有40人，大巴车出事故后，超过一半人当场死亡，剩下的人都被送到医院来抢救。
马哲说了一句：“生死无常。”
他们三个来到病房，发现除了骆铭心和方小敏在躺着，再无其他人。
“跑哪去了？”孟尤说。
马哲想打电话给骆轻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三个人走到病房外，发现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一个白大褂，吵吵闹闹地似乎在责骂那个医生。
“医患纠纷？”
莫作栋环顾四周，看到骆轻言正站在人群外不远处。他们走过去，骆轻言正看着围观人群，脸色沉重。
“怎么了？”孟尤询问。
骆轻言望了他们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人群，她说：“那是苏俊杰。”
三人看过去，发现那戴着口罩的医生确实是苏俊杰。人群十分激动，有几个男的甚至想出手抓他，被旁边另外几个医生给拦住了。
“出什么事情了？医死人了？”孟尤问。
“不是，比这个更严重。”骆轻言说，“出车祸的那辆大巴司机，是苏俊杰的父亲。”
......
苏俊杰在吵闹的人群里显得孤立无援，他紧握着双拳，指甲都快嵌入肉里面。他听着人们的谩骂声，感觉并不真实。
离得最近的那个男人满脸通红，嘴里喊着：“你爹是杀人凶手之类的话。”另外几个人被他的话语煽动，争吵着想过来抓苏俊杰。
幸好几个同事帮忙挡住，但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更多是出于同情心理。
一个小时前苏俊杰知道自己父亲的大巴失事，他父亲重伤住院，他一下子慌了神，在手术室外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病危解除的通知。
反倒是负责调查的交警来告知他，大巴事故原因很可能是苏父疲劳驾驶。
这无疑像是个晴天霹雳。这意味着苏俊杰不仅要承受父亲可能死亡这件事，还有将近四十个因此丧生或者重伤的人。
苏俊杰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她正在来往手术室的路上，苏俊杰让她不要再过来医院了。
他不敢想象那些伤者家属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现在的情况证明了他的决定是对的。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有几个家属知道了事故原因，甚至知道了苏俊杰就是司机的儿子。然后在场的所有家属都知道了，再然后，就是现在的场景。
苏俊杰一言不发，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疲劳驾驶。苏父是个有二十多年经验的，勤勤恳恳的司机，每天出发前他都会把自己的车子认真地检查一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疲劳驾驶？
但苏俊杰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在这帮激动的人们面前，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甚至还可能激起更大的怒火。
可有时候在别人看来，沉默却是默认的表现。一些人认为苏俊杰是因为默认了自己父亲犯下的罪行，于是他们的情绪更加激动。人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苏俊杰的同事们也顶不住这些暴怒人群的压力。
有几个男子的动作越发粗暴，其中一个人甚至撞开了苏俊杰的同事，他抓住了苏俊杰的衣领。
这是个中年男子，他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喊道：“我儿子在里面生死未卜，你知道吗？”
“我很抱歉。”苏俊杰微微低头。
“抱歉有用吗？！要是我儿子死了，就是你爸害死的。”
苏俊杰盯着他，拳头越发握紧，他咬咬牙说：“我对你儿子的情况感到很抱歉，但我不相信我爸爸会疲劳驾驶。”
男子暴怒：“你这是在撇清责任吗？！”他抬起另一只手，朝苏俊杰脸上打去。
对方的拳头来得迅速，一下子占据了苏俊杰整个视线，苏俊杰不自禁地闭上双眼，他已经能想象到这个拳头的威力。
过了两秒，他的脸上没有感受到任何冲击。苏俊杰睁开眼，拳头就在他的脸边，但有另一只手抓住了男子的手。
苏俊杰从没见过这么纤细，却又显得有力的手。他看了看这手的主人，是先前还在病房里和他斗嘴的骆轻言。
“这是医院，别动手动脚的。”骆轻言皱眉说，她把那男子的拳头甩开，顺势打掉了他抓住苏俊杰的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