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女便是善儿日后的师傅了,年岁三十,看着美貌年轻,实际却是比吴凡还要大上一岁,名叫毛蓉。
“明日上山,我们去和你家里人说一声吧。”毛蓉道。
“不……”,善儿本想说不必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去哪、在哪,爹好像都……并不关心,可转念想到秦娘会不会担心,便道:“也行。”
回到家,时间尚早,约十点钟左右。
秦娘看善儿带回来一位客人,便一边抱着一岁多些的儿子一边安排茶水点心。孩子名叫吴浩,是一年多前刚生下的,也正因为秦何琴生了孩子,家务活做得便不再那么方便了,所以吴凡雇了两位丫鬟,负责做一些杂物活,自此这宅院人情味便浓厚起来。
俩丫鬟都正十五六岁,是欢闹的年纪,每日闲了,或为结婚生子采取行动,或绣花绣草以得满足。孩子刚出生,整日哭闹,易哄也易哭,平时冷冷清清的吴家院一下子好像住满了人一样。
吴凡不在家,和尚与秦娘在正厅招待这位被善儿领回来的毛仙女。清楚了毛蓉的身份与来意又是闲碎几句,秦娘便抱着小吴浩带着两个丫鬟去准备午饭了,难得来客人,自然需要诚意和礼数。
只是在秦娘走后,梧桐和尚却沉默了下来,良久道:“这不是小事,我虽然知道我孙女已经思考清楚,也下定决心,但我仍要再阻挠一下。”
毛仙女道:“您要如何阻挠。”
毛仙女这话并没有任何不敬和怒意,反而用上了敬称“您”,不与大多仙家一般高傲不驯。
梧桐和尚再次沉默,一会儿后,将眼神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善儿,缓缓道:“不许去。”
只三字“不许去”,态度强硬,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既不询问也不劝诫,就是……不许去!
善儿闻言便是些许惊讶,爷爷虽然经常教自己一些东西,却和父亲一样从来不管自己,假如自己在做一件不好的事,爷爷会告诉她这么做不好然后分析为什么不好,但是如果善儿坚持要继续做,梧桐爷爷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就比如善儿有一次去偷别人家的瓜……。
而这一次却不同,爷爷就是简单的三个字“不许去”,不许去是什么意思?不许去的意思就是:我不允许你去!
可我为什么要别人允许才能去呢?我就是我,凭什么你允许我去,我就能去,你不允许我去,我便不能去了呢。
于是,善儿道:“我能去。”
很简单,我说我能去我就能去,而你是否允许我去,并不重要。
我可能没有考虑到你所考虑的,忧愁到你所忧愁的,见到你所见到的,但一切都是未知的,你就这么等着,等我考虑到了你所考虑的,忧愁到你所忧愁的,见到了你所见到的,等我后悔了,我一定来向你道歉,哭我不听老人言。
人不悟,说得再多都没有用,只有切身体会,才是最好的教训。
梧桐和尚闻言笑了,道:“去吧去吧,去看看秦娘的饭做的如何了。”
毛蓉看孩子走了,问道:“前辈,您修为高深,为何不亲自教她。”
梧桐从袖口里面取出念珠,笑道:“哪有什么修为高深,全是疤啊。既然都是疤,哪忍心,让我孙女这么可爱的人儿也走一遍我以前走过的路呢。”
梧桐一生受伤,一身是伤。自他五岁前往五潭山走上修仙的这条路,就一直不停地受伤,那种直击心灵的……最痛的伤。
心灵被打击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想的多了悟的也就快了,不想受伤所以不修炼可以吗?当然可以,可当你悟到你那往日的种种贪念,不过是笑话时,你已经老了,养老倒是还来得及,别的确实再也说不准了。
还有的人,因为悟不透了,境界再也上不去了,早早地便被迫停下了脚步,可这样的人也可怜,他的贪念不仅放不下,也得不到。
修仙之人,悟到哪一层便是哪一境。
梧桐也曾有自己心爱的,也心爱自己的女人,可他一心修仙,便伤了那女人。
岁月飞逝,梧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誉、权利、金钱,可得到之后才明白,有一个家是多么地重要,他空虚、寂寞、孤独,他便回头去找那个女人,那人却已是别人的新娘了。
随后梧桐便再无上心之时,剃发做了和尚。
直到那场金子雨,直到遇到吴善儿、吴凡,他终于……也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偶尔会向他撒娇的孙女,这之后,秦何琴来了,也管他叫爸,两个丫鬟来了,监督他不许喝酒,再然后,秦何琴生了吴浩,整天哭个不停,偶尔逗弄起来,也颇有意思。
……
午饭很快做好了,吴凡回来了,八个人围在桌子边吃饭,三荤五素两个汤,算是格外丰盛了。
吃饭也不安静,秦何琴刚给吴浩喂过奶,现在哭闹着,意思是要妈妈抱去外面,这一哭瞬间氛围就显得人气十足。丫鬟俩唧唧的谈着什么,大概是谁家的公子哥俊呐,谁家的胭脂好呐。梧桐和尚喝酒吃肉也不说话,梧桐吃饭本就不爱说话。吴凡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地逗弄着小家伙,毛仙女也和善儿叨叨着修仙的各种好,延年益寿之类的。
寝不言食不语,那说的是好人家,吴家向来不以德者自居,吴家都是一帮子俗人而已。
善儿本不想和爹说他要和毛仙女去修仙,可毕竟是远行,是长久的不回家,是大事,那人又是他的爹,所以善儿还是说了,道:“爹,我明天和毛仙女去五潭山修仙。”
吴凡的动作、神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滞,善儿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瞬间。
吴凡放下筷子道:“不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