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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幸运儿

张美丽的丈夫

永远的幸运儿 罗斯瑟拉薇 1513 2022-03-26 18:26:05

  阿祁并不太认识张美丽的丈夫,但张美丽是不陌生的,她应该算是父亲同辈的亲戚里年纪最轻的,阿祁小时候只把她当表姐一般,长大了也搞不清辈分称呼,村里对此倒也不严谨,只跟着大家喊她名字。

  阿祁小时候常上她家玩去,后来上了学便不怎么去了,再后来到县城上中学就更没有了。久不联系也就不熟悉了,但母亲跟美丽好像一直关系很好。对此阿祁是有疑惑的,也不怎么见着她两凑一块玩,怎么关系那么好,只能归成是自己太少在家所以不知道的缘故了。

  张美丽结婚的时候阿祁还是个小学生,零星记得那是村里典型的宴席,红桌子上铺了红色塑料桌布,红条凳上坐满了人,嗑瓜子拉家常,不停的热闹的人声。阿祁小时候很喜欢这种宴席,不管婚宴寿宴还是别的什么名目的宴席,她都一视同仁,反正都能吃大餐,而且经常还会发糖果和红包,可以说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了。只是她不喜欢一个人去这种宴席。

  有时候村里一时之间好几户都办了酒席,每一户都得有人去,于是不得不把家里仅有的这几人分了代表,派去每个宴席上。阿祁在村里并不认识几个人,尤其是大人。而宴席上总有些大人会知道她是“大老板的女儿”,常会打量着问她几句话儿,家人不在边上,她不得不端着样子回答了,怕人家看轻了她,给“大老板”这称呼蒙了羞,给家里丢脸。越大些家里人越放心地让她独自作为一份代表,这些问话自然是避免不了,还是不会也不愿意再去装模作样地去回答那些无聊的问题,因而渐渐也不喜欢去这样的宴席了。

  说回张美丽的婚礼,都说出嫁那一天是女人这辈子最好看的时候,张美丽本就是村里出了名的好看,打扮成新娘一定更好看。开席前阿祁转来转去,眼睛兴冲冲地找着新人,却是没找着,等酒席开后便不大顾得上了。等新人挨桌敬酒时才有机会偷偷看了几眼,惊讶于张美丽的浓妆,依然是美的,却又不是期待的那种美,但自己期待的美又是什么样也说不清楚,于是重新投入到吃上。差点忘了看新郎,再去看时他们在别桌敬酒,只留了背影。吃完酒席亲戚们去看了新人和新房,阿祁也去了,只是当时年纪小,加上性格内向不大敢看人,依然没看清模样,只知道张美丽的确嫁了人,一个同村的瘦男人。

  张美丽的丈夫在省城工作,婚后她也跟了去省城生活,只偶尔回老家看看。有时张美丽来家里串门儿,阿祁放假在家时也能遇到她几次,不过她都是单独来的,她丈夫工作很忙。她还是好看,但阿祁与她是没有什么话一起说了,只有大人们和她拉家常,问问近况,有时拉上阿祁两句。

  这么多话里只有一句阿祁记得清楚,张美丽笑着自嘲说自己像个废人,没有工作,每天都呆在家里没事干。阿祁好奇她的婚后生活,却不好问,小孩子是无法参与大人的谈话的,听听倒是没什么罪,素娟常说:小孩儿有耳朵没嘴巴,别乱讲话。

  之后有时和素娟聊起,素娟说张美丽的丈夫长相一般,配张美丽是不够的,但他事业心很强,工作努力,经常加班,工资又全部交给张美丽管,是个好男人。母亲又强调张美丽虽自嘲自己什么也不干,其实非常勤劳,没嫁人的时候,全家的衣服就都是她洗,家务都抢着做。现在嫁了人,虽然没有工作,每天逛逛街就好了,她还是把家里打扫得非常干净之类的。说到这里,素娟总要顺势挑剔一下阿祁的懒惰,让她向张美丽看齐。

  后来阿祁上中学的一个暑假,素娟和张美丽的嫂子要上省城玩,把几个孩子也带上来,阿祁也去了,一行人借住在张美丽家中。到省城的时候,是张美丽下来接她们的,家中只有她一人,她丈夫早出晚归地工作,几乎没见着面。直到要回去那天的早晨大家才清晰地碰了面,但只短短一会,阿祁突然肚子疼,被拉去看了医生开了药,回来专心拉肚子,回家后早已记不清张美丽丈夫的样子来,只模糊有个不高不俊的印象。

  再过了些年,阿祁已经上大学。有次假期在家,阿祁和素娟闲聊时,素娟说起张美丽的丈夫前年查出肝癌晚期。阿祁惊诧,“阿?那怎么办?”素娟说发现的太晚了,医生说治不好了,估计是他工作压力太大,经常加班导致的。张美丽一开始怕他自己太担心,就瞒着他,只说是小问题,让他遵医嘱好好吃药,自己偷偷地伤心害怕。后来病的越厉害起来,瞒不住了只好才告诉他。

  阿祁只在电视中看过人与病魔纠缠斗争的样子,大概是病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戴着氧气罩插着管子,有时病人的手指会微微动一下,恢复意识睁开眼说两句话,有时是医生在病房外沉重地跟病人家属道歉“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接下来的画面便全都是家属们的了,病人或许还会出镜一两幕,但不再有过多的镜头,只剩下活着的人撕心裂肺地痛哭,他们还要继续活下去。而今张美丽或许也在病房里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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