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江追上怒气冲冲的时寥。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生气的时寥。
“时寥。”
时寥一直疾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整个人都颓废的蹲下来,十指插进头发里。
宿江走过去,和他一起蹲下。
“喵喵……喵喵因为申梓轩质疑我。她质疑我们十年的感情,质疑我为她付出的所有。”
“可是我……我真的不想再看喵喵踏入之前的境地了。”
泣不成声。
宿江也想起了一个月前,缪虞来到疗养院时的样子。
头发散乱,整个人苍白无力。
眼里没有一丝光芒。
她像是被抛弃的布娃娃,被活生生撕碎,露出里面的棉絮。
以至于他想通过潜意识寻找那段记忆,都被她情绪激动给打乱了。
当时她的意志力,精神状况,都近乎崩溃。
半个月后,有人告诉他不用再了解她的记忆了,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就足以。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宿江发现了她有两个人格。具体情况未知。
而时间最长的那次催眠,疑似有第三人格。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一段记忆,害死了缪虞。
时寥仍在泣不成声。
宿江拍拍时寥的肩:“如果你不想缪虞再踏入之前的境地,就帮我。”
时寥泪眼朦胧:“嗯?”
“天底下,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
宿江和时寥离开不久后,申梓轩进来了。
缪虞闭着眼睛听到开门的声音,想都没想:“时寥你给我滚。”
申梓轩轻笑一下,把花放在床头柜上。
“小鱼儿,是我。”
缪虞睁开眼睛,很是惊喜。
“梓轩!”
但头部的痛苦让她没有办法爬起来去拥抱申梓轩。
申梓轩笑着点点头。
他知道缪虞失忆了,开心之余又有些悲伤。
可因为什么开心,因为什么悲伤,又是谁能说清的呢?
申梓轩用手轻轻摸着缪虞的脑袋,眼里充满怜惜。
“小鱼儿,疼吗?”
缪虞摇头,嗓子很沙哑:“梓轩,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我们订婚的日子吗?”
申梓轩点点头:“对,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但是小鱼儿临时出了点事情,就来医院了。”
“那我的嗓子……还有时寥?对了,我爷爷呢?”
申梓轩闭上眼睛,在缪虞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你爷爷出事了。准确的说,沈家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我知道我说的你可能不太信,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时寥烧了老宅。”
缪虞瞪大眼睛:“时寥……怎么会?”
申梓轩笑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缪虞连忙摇头:“不,我信你……刚刚时寥还在我面前质疑你了……”
申梓轩眼里闪过一道暗芒,然后轻轻拍着她的手:“我知道了。小鱼儿你要知道,我一直都很爱你。”
“嗯。”
缪虞点点头,眼里蓄满泪水。
偷偷跑回来的时寥看着这郎情妾意的一幕,气的脸都青了。
宿江抓住他的手,缓缓地摇了摇头。
时寥按了按眉头,只能扭头去楼梯间。
他把烟拿出来,狠狠地吸了一口。
闷声闷气道:“如了那孙子的意了。”
宿江靠在墙上,眼睛无意识地瞥向门的方向。
眼神动了下。
他好像看见缪虞靠在门框上,背对着他们。
沙哑的声音似在宣誓。
“如果我放过自己,那就是放过他。”
宿江的心恍然一动。
脑海里缪虞的背影也愈发清晰。
如果放过自己……
“时寥,我拜托你,告诉我沈氏灭门的事情。”
时寥在烟雾缭绕中看了宿江一眼,目光放远。
似是在回忆。
“其实……我也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
十月二十九日,晴。
是沈家千金与申家大少订婚的日子。
特地选在沈家千金生日当天。
订婚宴上,时寥坐在底下。
他不喜欢申梓轩,但是缪虞喜欢。她宁愿抛弃一切,也想和申梓轩在一起。
没关系,缪虞喜欢。
在订婚典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身旁的沈爷爷看了一眼手机,突然喊停,随后走了出去。
沈家很注重细节,老人不在不能举行。
沈爷爷一走,便是几个小时。
订婚典礼自然是办不成了。
众人便都散了。
到了晚上,他被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那头,是无数的慌乱与恐惧。
“时二少!你快来沈家老宅!”
时寥当即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套上衣服就急忙赶了过去。
可谁知他去的道路上,每一个红绿灯都会变成红色。
一直在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但因为他的距离离沈家老宅实在远,不好弃车跑走。
时寥心一狠,干脆直接闯了红灯,冲往沈家老宅。
当时,距离电话打过来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那真是他见过的最惨痛的一幅画面了。
沈家老宅的窗户前坐着人,几乎每一个窗户前都有,正对着大门。
他们的身上湿漉漉的,似乎挣不开禁锢。
那么多人,不停地喊着救命,不停地想要通过窗户掉下去。
但他们看不到,窗户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钉子。每一根都有十厘米长。
只能称之为钢钉了。
老宅后面有后花园,火从后面燃起,吞噬了大半个沈家。
在惨叫声中,他听到了缪虞惨烈的哭声。
“爷爷!”
时寥冲进老宅,在雍容华贵的客厅里找到了缪虞。
而沈爷爷被绑在窗户前,一道无法跨过去火焰屏障隔开了他们两个。
时寥闻到了汽油的味道。
而沈爷爷身上已经有了火苗。
“沈缪虞!你不是沈家的女儿!你给我滚!”
沈爷爷吼着缪虞。火苗在一瞬间窜满沈爷爷的满身。
火焰里,沈爷爷卓绝的目光对着缪虞。
“时二少爷!麻烦您带着这个非我族类的东西滚!”
缪虞摇着头,豆大的泪水滴落在地。
“爷爷……”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时寥伸手去拽缪虞。
“沈缪虞你先跟我出去!”
缪虞推开时寥,自己后退几步,左手刚好碰到火焰。
“时二少爷,我家的家事给您添麻烦了。但是沈缪虞,你给我记住,你只是我沈家捡回来的一条狗!你给我滚!沈家不需要你显衷心!”
缪虞的身旁就是火,她却没有半分离开的想法。
时寥咬牙,在浓烟当中抱起缪虞就跑了出去。
“时寥你放开我!时寥!”
缪虞不知道哭喊了多久,嗓子都沙哑了许多。
时寥把她丢在院内的喷泉里,自己在里面滚了一圈,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缪虞,又冲了进去。
缪虞的腿被烧伤,没有办法起来追时寥。
活生生被烧死被呛死的人都哭喊声,都没有一个缪虞来的声音大。
在冲进去的瞬间,他听到了缪虞充满绝望的声音:
“时寥!你回来!你别去!时寥!”
“时寥!”
火光冲天。
时寥冲进去的时候,沈爷爷已经死了。
“时寥!”
那一刻,时寥似乎听到了深海里鲸鱼的叫声。
沉闷,心慌,音调却又高亢。
像个喜欢吃糖的孩童再也没了糖吃。
像个心爱的城堡被恶龙摧毁后的难过。
像个所珍视的一切被人彻底撕碎。
其中的绝望啊,疯狂啊,时寥自己都体会的痛彻心扉。
而缪虞,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在浓烟当中,他逐渐没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几天以后了,他看到无精打采的缪虞,直接带去了疗养院,见了宿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