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at old man ( volume I )
一
所有人都挨着车厢内的两边坐着，就这样坐在地上，两边各坐着三个人。
经过了一段时间，令外五人中的其中之一与第一节车厢前的车夫互换了位置。
闷热的四方空间，“嘎吱嘎吱”的木板声，反复地上下颠簸。
自圣恩上车后他还没有喝到一口水，但周围五个人偶尔蹦出来的几句奇怪的语言让圣恩并不敢去追问什么！
事实上，不单单是语言，行为举止、面部神情以及绝大部分的手势都令圣恩感到了陌生。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只专属的水壶，应该是金属的。
有人在上面画着某种文字或是什么图腾，有人在壶口下面一些的地方围上了像是念珠一样的装饰物。
若是没有人，车厢里是空空荡荡的，没有地方是让他们放水壶的，他们就这样每个人都将水壶握在手里，或是穿一个绳子挂在手腕上。
没见他们几个一直打开水壶去喝水，只是偶尔见到他们会小小地抹一口瓶口里的水，那绝对是一个很小的量。
见此情景的圣恩更是不好意思开口去讨水喝。
过了不太久，可现在的圣恩是实在有些口渴难耐了。
好不容易让他逮到一个机会，见右边坐着的健壮小伙打开了瓶盖嘬了一口水，待小伙整套动作完成后，圣恩赶忙指了指小伙手里刚放下还没来的及盖上的水壶。
圣恩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坦然地处理当下的情况，他的手指软绵无力、躲躲藏藏。
而健壮小伙虽然看见了，但见圣恩遮遮掩掩他也就假装没看见，随即把瓶盖盖了起来。
这让圣恩的内心很是挣扎，因为其实他也能确定健壮小伙是看到他的手势的。
在之后的一段路上，圣恩一直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再一次地向健壮小伙发起“冲击”。
就冲他，也只能是他。一来，除了他以外，另外三个人的脸上明显挂着不好相处的表情，每当圣恩的眼神与他们的交汇时，他们也总是避之不及。二来，起初圣恩向他们打招呼时也只有健壮小伙给了圣恩回应。
口渴得实在难受了，脑袋里也昏昏成成了，圣恩不得不壮起了胆子。
他直直地指着小伙的水壶，好让小伙不再能够假装注意不到，但他的表情极力地松弛，脑袋不断地轻微点动，以此来保持低姿态与友善。
小伙见状微微一笑，而后他将脑袋后仰，张大嘴巴，嘴里发着“啊——”的声音。
见圣恩没有反应过来，他又以同样的方式再次做了一遍，并拿起手里的水壶反复做着往嘴里倒水的动作。
这一次圣恩会到了意，他抬起了头将嘴巴张开，但他没好意思发出“啊——”的声音。
健壮小伙打开水壶，往圣恩的嘴里倒了一小口，差不多盛满了圣恩小半个口腔。圣恩嘴里含着水，心里十分清楚，这个量真的算是十分慷慨了，至少他从未见过他们有谁喝过这么一大口。
圣恩将水咽下，只是这一小口，瞬间感觉神清气爽。他知道他不能再去要求更多了，他一再地向小伙点头示意，小伙还是那样地简单笑笑。
二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后，车队也就此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了车，第二列车的两个人从那节车厢里整理好食物分发给大家。
大家的食物是一块面包，两块青草膏和一些浆果，可到了圣恩这里，那个穿着体面的微胖男人只给他发了块面包，发完就走了，别的什么都没有。
“诶，诶，嗯，啊……”圣恩嘴里嘀咕着追了上去，见微胖男人没有回头，他只得轻轻拍了一下微胖男人的手肘一下。
微胖男人的手快速地收了一下，而后他转过身来，脑袋抬得高高的。
圣恩用手指了指其他人手里拿着的水壶，接着又反复比划着喝水的动作。
微胖男人伸出右手，手掌打开，将掌心对着圣恩示意他不用再表达了。
微胖男人走回第二节车厢，过了一小会儿，他从里面走了出来，并将一个银灰色的水壶扔到了铁马的手里。
水壶的右下角有些凹陷进去了，上面分布着一些划痕。水壶的中段缠着两三圈红色的麻绳，有几根断了，荡在一边。麻绳两边的瓶身上画着类似月牙的文字或是图腾。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水壶里只有半壶水，事实上连半壶都还没有盛满。
但圣恩也顾不得这些了，他拿过水壶连忙打开瓶盖，将半壶水一饮而尽。
他实在是太渴了，至少这辈子没有比这一天更渴过。
那意犹未尽的感觉回荡在脑海里，但白天他所见的种种都在告诉他，这里的所有人都把水看得很重，他不太可能再要到更多了。
回过头来注意到那块面包，光从外表看就有些寒碜了些。
那是一个小号的法式长棍，上面看不到什么油水。
一口下去，圣恩简直有一些不敢相信，他差点没咬动那块面包。
牙齿嵌在了面包的皮里，需要手腕上下扳动面包，配合着牙齿的撕扯才能将面包咬下一口。
那口感也真的是干的可以，完全要靠口腔里的唾液来化开才能勉强咀嚼。
而咀嚼后你就会惊奇地发现，这块面包什么味道都没有，就好像在嚼一张纸。
圣恩几乎不敢相信这世间还会有如此反人类的食物，但周围的几个人也吃着同样的面包，他也不好意思就这样吐出来，况且他也确实感到一些饥饿感了。
这块面包拿在了圣恩手里好久，好久都不见他吃干净，始终有一小块捏在手里…
除了第一车的那四个人和第二车的那个微胖男人以外，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搭建着一个帐篷，没过多久，帐篷就已经立在那里了。
所有搭帐篷的人并不够格走进帐篷，倒是那五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堂而皇之地进到了帐篷里。
而后，帐篷外的人都从车里拿出了一块毯子和一块布，将布铺在了地上，人卧在布上，随后盖上了毯子。
健壮小伙也拿来一份递给了圣恩。
圣恩十分感激，连忙鞠躬道谢。毕竟当下也只有他还勉强在意自己，这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恩情，圣恩心里自是清楚。
圣恩照着周围人的样子，铺好了布，盖上了毯子。
他将布铺的很远，离开了大家一些，他也不是刻意这么做的，也许只是出于人的本能吧。
他不属于他们，他即不属于躺在外面的那七个人，当然更不会属于待在帐篷里的那五个人。
他躺在毯子里，沙漠的寒冷令他有些吃惊，他赶忙将脖子处的毯子封紧。
周围的一切给了他不现实感，他的脑袋里迷迷糊糊，恍恍惚惚，这一天所有的行为似乎都是靠着他的本能在运作。
他现在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早上那鸡蛋煎饼的味道，面粉裹着鸡蛋炸至焦香，涂上甜甜咸咸的甜面酱，香脆的口感，酱与鸡蛋的香醇在口中溢了开来。
三
他被人们拆除帐篷时所发出的声音吵醒，没人理睬他，每个人都在自己坐着自己的事。
清晨的阳光不像昨天他见识的阳光那么残酷，那温暖刚好把夜晚的寒冷从身体里赶走，让心情仿佛舒缓了不少。
第二节车厢的微胖男人此刻正在寻找着圣恩，当他看到捧着布和毯子的圣恩时他立刻招呼住了他。
圣恩停下了脚步，微胖男人指着圣恩手里的布和毯子，示意他把这些交给站在一旁的那人，让他去处理。
那人是和他同处第二车厢的，很明显这两人是负责分管物资的。当然从衣着和是否睡在帐篷内就能很清晰地区分两人地位的高下。
圣恩将布和毯子递给他后，微胖男人二话不说立马拽着圣恩往前面走。
圣恩被带到了第一节车厢的后面，车厢内的四个人正用着奇怪的语言你一句我一句地激烈地讨论着，而圣恩和微胖男人就这样在车厢下面站着。
长发青年和香艳的女性坐在左侧，长发青年靠里面坐着，而壮汉和年长者坐在右侧，年长者靠里面坐着。
自然不是和圣恩那节车厢那般坐在地上，而是靠在两条做工考究的长椅上。
他们的脚下踩着绚丽、柔顺的地毯，周身被环绕在高贵、光泽的珐琅瓷之中。
如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一般的珐琅瓷贴满了整个车厢内的墙壁和天顶。
那四人好似置身于仙境中交谈着一般。
终于那个女性注意到了车厢下站着的圣恩他们，众人的谈话不多久就停止了。
圣恩他们向一旁退了几步，车厢内的四人依次下了车，长发青年最后下来。
所有人下车后眼睛都直直地盯着圣恩，这令他感到了有些害怕。
其中有着些许的不同，长发青年是镇定，壮汉是轻蔑，老者是漠然，圣恩没敢去确认女性的眼神，那如绿宝石般迷人的眼神。
而于此同时女性正缓缓向他靠近，她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但圣恩没有心思去确定。
女性擦着圣恩的侧面走过站到了圣恩的身后，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移向了那里。
女性张开双臂，那香味从圣恩的脑后蔓延开来。
她的双手隔着云袖搭在圣恩的脑袋两侧，她将圣恩的脑袋扶正，直直地对着前方。
而后她将一根轻薄的白色丝巾绕过圣恩的眼前，系在了圣恩的头上并蒙住了他的眼睛。
圣恩先是下意识地闭起眼睛，随后感觉似乎没有危险时，他将眼睛缓缓睁开。
白色的丝巾简直轻薄通透极了，即使蒙着眼睛也能很清楚的看清眼前的景色。
圣恩注意到视线中有几处红色的印记，似乎是丝巾上的东西，但他也没有去多想。
“怎么样？有没有看见什么？”女性娇柔地问道。
“什么？看到什么？”
“你别着急呀，四周看看。”
“啊！”圣恩吓得叫了出来。
他左脚边的地上蹲着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头。